谁想盖头被揭起时,她第一眼竟看到个双眼赤红,浑身染血的男人,当时吓得差点惊叫,后来才发现是幻觉。可那个可怖的模样却刻在心里了,以至于后来跟霍云饮合卺酒,吃桂圆羹都不能直视他。
洞房之夜,对她来说极为的折磨。
那个幻觉就像一个不吉的征兆,预示着她跟霍云的结局。
宋春汐放下镜子,幽幽一叹。
酉时。
门外传来脚步声,应是霍云归家了,她迎到门口笑着问:“比前些日早了些,可是衙门不忙?”
二人之间什么情况,霍云十分清楚,停住脚步,审视地看了她一眼。
她半仰着头,也在打量他。
平心而论,霍云的外表还是出众的,虽然不是她喜爱的温文尔雅,却也称得上俊美无俦,加上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自有种凌云的傲然气势,要不是因为那个幻觉,她初次的印象应该不差,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双方的目光胶着了会儿,各自又落到别处。
霍云瞧见满桌的佳肴,还有一坛酒,微微挑了挑眉,坐下问:“今儿是你生辰?”
宋春汐:“……”
她的名之所以带“春”字,是因为出生在开春元月,她记得曾经当着婆母跟霍云的面提过。宋春汐深吸口气:“不是,我是觉得许久没有跟你好好吃一顿饭。”
是吗?霍云极为怀疑,没有接话。
像这样,说两句就难以继续的情况太多,宋春汐早已习惯,坐到他对面拿起酒杯。
手指白得耀眼,以至于御赐的月光杯都失去了光彩,霍云盯着看了看,猜测起她忽然如此殷勤的理由。
他跟她的缘分始于牡丹园。
那日先帝想与民同乐,放开了皇家园林,邀京城人士共同赏花,他便是在那里初见宋春汐。她容色极艳,一枝独秀,想不注意都难,可谁料到,只是无意间的一眼,先帝竟突然要赐婚,说宋仁章之女才貌双全,正堪配他。
他哪里有娶妻的心思,要不是母亲连连示意,当场便婉拒了。
可在外多年,他从没有顾过母亲,也没有尽过孝,见她这般喜爱宋春汐,最终还是顺了她心意。
圣旨很快就下了。
两家定了吉日,没听说宋家有何不满,母亲放了心,叮嘱他好好疼爱宋春汐。
一面之识,半分喜欢都谈不上,如何好好疼爱?抱着这个念头,洞房时,他发现,宋春汐原也无心嫁他,既如此,那便凑活着过,他也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不过既已成夫妻,不管如何想,至少要做好本分吧,而宋春汐的本分便是侍奉母亲,做个合格的都督夫人。
现在想来,他考虑得过于简单,宋春汐同母亲相处融洽,都督夫人也当得游刃有余,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没有做好,她不安分。
不过宋春汐应不知她已泄露自己的心思。
那日母亲酿得荔枝酒开封,许是十分可口,他归家时,瞧她喝得脸颊潮红,青丝凌乱,好似海棠春睡,娇莲横卧,一时没能忍住。
可即便肆意,她也没醒,只是呓语阵阵,一会说要和离,一会又说要嫁给旁人。
夫妻不和,说些气话也属平常,和离的气话他能接受,嫁给旁人就有些过分了。他被她弄得兴致全无,质问那“旁人”是谁,后来听到了周士安的名字。
原来她已生出异心,难怪前阵子脾气渐大,对他爱答不理。可既有异心,今日为何一反常态?霍云怀疑她图谋不轨。
宋春汐并不知霍云的想法,将酒递来:“听说你马上要随圣上去丹水镇?”
今日他归家早便是要去告诉母亲,至于宋春汐,原是不想知会的,霍云道:“是。”
果真如此!
宋春汐眸色微动,又问:“你要去几日?”群龙不能无首,天子就算为水患而去视察丹水,想必也不会待得太久,少则三五日,多则半个月,梦里并没有提到具体的时间。如果是半个月的话,那她即便阻止不了霍云去丹水镇,仍然还有十五日给她想办法。
“不知。”
“圣上没说吗?就算顺便视察安南卫,要你随行,你毕竟是都督,总不能撂下府衙的事不管。”
往常他就算巡视各处卫所,待上数月,她都不会关心一句,此时问个不休到底有何目的?霍云深深看了宋春汐一眼。
指挥过千军万马的统帅,眼神稍一用力就叫人害怕,杀气阵阵,凉意入骨,宋春汐只能暂时搁置问题,笑道:“先不耽误你用膳,请吧。”
请吧?
她今儿果然不对,霍云盯着酒杯,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费尽心机探听他行踪,莫不是想趁着他去丹水镇,好私会周士安?
她想红杏出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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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八字不合。
酒后吐真言,看来那日所言,她不止是想想,她是要付诸于行动。
霍云再看这一桌酒菜,委实像是顿“鸿门宴”。
只宋春汐就算摆了宴,她又能舞剑刺谁?
探听到他行踪,难道她就能为所欲为了?当他这丈夫是摆设不成?
霍云暗自冷笑。
见他自顾自吃,宋春汐原该趁这机会阻止他,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若他们夫妻恩爱,或是霍云爱重她,她一早把梦告诉他,不必怕他不信,不必怕他嘲笑,可惜他们同床异梦不说,还聚少离多,他当了都督后,常宿在卫所,一个月才归家三四次。虽是夫妻,却如陌生人,唯在床笫之间才有些亲密,何况霍云的性子也冷,没有耐心,不好相处。
起初她看在婆母的份上,又是天子赐婚,想着要跟他捆绑一生,还能容忍,后来天子驾崩,她便生出了和离的心。
虽然霍家有权有势,有助于宋家,但她接受这桩亲事时,也曾憧憬两情相悦,白头偕老,可现在这种日子一眼看得到头,她几乎能想象出她将来慢慢枯萎的样,她接受不了。
然而反观霍云,他竟不觉何处不对,仿佛成亲便是如此,他不过是多个妻,替他主持中馈,替他孝顺母亲。
她怎不生气?
幸好周士安一直等着她,周家名门望族,周士安年轻有为,对父亲也很敬仰,她嫁入周家必然要比在霍家欢喜得多。
她便决定提出和离。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提,全是因为面对婆母,有些开不了口。
没想到拖了几日就出了丹水镇的事。
还是十分棘手的事,她想一想道:“你跟圣上去丹水,有没有带够护卫?我听说丹水镇那里很不安全,去年是不是出现过马匪?”
问得迂回曲折的,不就是想确定他去不去吗?霍云把筷子一搁:“还操心起圣上御驾了,当你是谁?”说罢起身离去。
酒杯里的酒满满的,他一点没碰。
可见全不给她面子。
宋春汐瞧着他挺拔的背影,恨不得将酒杯掷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