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七品到六品,也不能说没有升迁,可太皇太后如何满意,沉声道:“那寺丞与之前的官有何区别?阿昉,你这不是在糊弄我吗?那可是阿瑀的岳丈,我记得信王的岳丈都是个四品官呢!”
“信王的岳丈是举人出身,李丰如何比?皇祖母,您要觉得孙儿处理不当,不如让李丰多念念书,这等年纪也不是不能参加科举。”
简直是胡扯!
太皇太后瞪圆了眼睛,正待训斥,却见秦昉面色平静,再没有像之前那样因为敬畏她而渗出冷汗,她突然惊觉,这个决定再不可能改了。
历经数月,这孩子翅膀又长硬了些,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天子。
太皇太后一时不知说什么。
秦昉见状将手炉放在案上:“让祖母失望,朕再留下的话,想必祖母午膳也吃不好了。”说罢起身告辞。
茫茫大雪很快掩住了他的身影。
太皇太后大袖一挥,把桌上瓷器扫落在地。
她想得好好的“指挥使”就这么没了,下回见到李瑶,她如何说?真是脸面都没了!她亲自出面,竟然就只升了一品,还是个太常寺的官职。
“好啊,阿昉。”她心想,如此下去,她以后在这个孙儿心里,哪还有什么地位?
张嬷嬷叹息一声:“奴婢早就想劝您了,可奴婢不敢说,圣上毕竟是圣上,您何必与他置气呢?李家以后也是要靠着圣上的啊。”
太皇太后闻言大怒:“我弟弟是凭自己的本事做到了封疆大吏,要说皇恩,也是我儿给予的皇恩,哪里就靠着他了?”
这话也不知道她自己信不信,可张嬷嬷不敢反驳,忙跪下来:“奴婢失言。”
太皇太后余怒未消,又砸了一通瓷器。
半明半暗的厢房内,有一身影正对窗而坐,欣赏雪景。
手边一盅茶,散着热气,隐隐有阵苦香味。
属下低头禀告:“那两路人马都不好查,一路极擅长刺探消息,而且全是死士,另外一路个个身手了得,训练有素,中间交过手,不敌。不过武功路数能看出一二,前者应是江湖人士,有些杂乱,学什么的都有,后者配备一应俱全,手脚利落,像是军中人士。”
江湖人士范围太广,难查,可后者也不容易。
不说整个燕国,便是京城,又有多少从军的子弟?他沉吟道:“你继续查,另外,多注意军防调动。”既然查的那么深,必然会想到兵马的事,如果那个人有实权,想必会做些防备。
“是。”
“再把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不要留任何后患。”
“是。”
……………………
李丰擢太常寺寺丞的消息很快传到府里。
算是意外的惊喜,李夫人倒是颇为高兴:“没料到你还能升官呢,”马上又冷面告诫,“到了太常寺别再混日子,多费点心,指不定以后还能做到四品,三品。”
李丰却很愤愤:“六品怎么拿得出手的?还不如不升呢,这会别人得知,以为我升了大官,一问清楚,只是六品,不得笑掉大牙?呸,这毛头小子不止绝情,还小气!”
在家里他胆大是真大,对天子“小子小子”的称呼,李夫人真看不顺眼,心道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李丰,她皱一皱眉:“一步步来,你急什么?你最好给我清醒点,别再弄出那种事情!幸好太皇太后没查出来,不然我看你脑袋要落地,竟敢设计天子了!”
天子又有什么,历来哪朝哪代没有天子不被设计的?他只是设了个小计,那些大计可是把天子都弄死的。
李丰忽然一个激灵,如果天子死了,那瑞王岂不是就能登基了?
他还是天子岳丈!
李夫人瞧他喜上眉梢:“你高兴什么?”
“没什么。”李丰收敛笑。
只是个念头,要实施太难。
他上回虽是设计天子,可却是给自家女儿下药,那当然容易,要真对天子下药可就难了,他哪里能近天子的身?何况,天子身侧有试毒的内侍。
李丰摸着腰间玉带扣头:“也不知那小子将来会娶谁,你要不哪日去问问堂婶,阿瑶做不了皇后,能不能在别的旁支里另选一位姑娘?”
做梦吧?李夫人道:“李家早不在他眼里了,不然他哪里会拂了太皇太后的脸面?你李氏一族中,就算出个天仙也无用!”
罢了,李丰怏怏地出去。
李夫人转身去找女儿。
已知父亲的事,李瑶并不奇怪,她那日在太皇太后面前故作可怜原就是这个目的。
这些年,她处处顺从太皇太后,没少受委屈,虽然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她也有收获,她了解太皇太后。
“不管如何,总是升官,父亲应该去谢恩才是。”
“自是要去的,只他好高骛远,觉得六品太低,他若真有志气,当初就该好好念书!”李夫人忍不住又讥讽丈夫,“幸好你不像你父亲。”她也抱怨过女儿不够尽力,但女儿其实已经很争气了,是秦昉有眼无珠。
李瑶笑一笑,拿着针线继续绣花。
李夫人探头看去:“是给太皇太后的抹额?”
“嗯,快要好了,过两日可以送入宫。”
在孝顺这一面,真是没有谁比得上女儿,也不怪太皇太后始终牵挂她,李夫人叮嘱道:“你最近瘦了好些,莫太劳累,莫要挑食,我听丫环说,你这不吃那不吃的,可不好。”
李瑶点点头。
天寒地冻,飞琼也怕冷,在外面晃一晃就窝在家里了。
宋春汐拿彩球逗它玩。
它追来追去,爪子锋利,十分威猛。
杏儿笑道:“倒像只小白虎了。”
真是越来越大了,再过几个月怕是要长成大猫,也不知姜莲的那只猫可是一般大小?姜莲最近没什么动静,不像她的性子,寻常下过雪,姜莲总喜欢邀请她,要么二人去踏雪寻梅,要么寒江赏月,总是玩得不亦乐乎,宋春汐有些奇怪,决定年后去许家看看。
闲来无事,宋春汐逗完飞琼,便润了笔,打算画一幅戏猫图。
杏儿将颜料备齐:“这猫儿真有福气,您把它画下来,以后可以流传后世。”
宋春汐扬眉道:“你真学起阿莲了?她这张嘴光会胡乱吹捧人,信了她我才傻。”
“奴婢是为让少夫人高兴嘛。”杏儿嘻嘻一笑。
被夸自是高兴的,不然历来也不会有佞臣讨了天子欢心而得大权的,宋春汐打趣:“只你学阿莲就落了下乘,你得有自己的特色才行。”
杏儿为难:“奴婢可没有您聪明,只能拾人牙慧呀。”
宋春汐这会真笑了:“你已有长进了,瞧瞧,又在夸我。”说着想起霍云,他才是最不会夸人的,不过上回能吐出一句“象牙”也算是不小的进步。
她正当提笔,飞琼忽然跳上来,差点打翻砚台。
杏儿哎呀一声:“糟了,糟了。”喊梨儿过来帮忙。
墨水溅出,落到了宋春汐长裙上,书案上,窗台上,石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