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痛心,但也无可奈何。
丰绅殷德不觉得自己能比和珅做的更好,他也不知道该怎样把珠锦的话告诉和珅。
“十格格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向珠锦求救。
珠锦道:“我既然要嫁给你,便不能不管,只要你阿玛改过自新,将功赎罪,以前的过错便可以既往不咎。也幸好议罪银没有实行,否则就算把你阿玛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议罪银?”丰绅殷德并不知道这个。
“就是贿赂皇帝,杀人犯法后,给皇帝钱,便可以逃脱惩罚。你说可不可笑,你阿玛如此精明的一个人,竟会提出这种章程。”
也是乾隆糊涂,才让和珅的把控朝政。
当时的和珅被人私下成为“二皇帝”,他还给官员们制定了一套规矩礼仪,同僚们见了他要行叩拜大礼,规格比皇帝都高。
礼仪虽然不会关系到底层百姓的生死,可是对于文人来说,这才是最诛心的。
一些官员屈服于和珅的权势,顺应了他的要去。还有一部分人宁死也不肯退让,把和珅气得不行,直接给他们革职,赶回老家种地去了。
多年苦读,一朝科举,明明已经入朝为官,就这样平白付诸于流水。
等到嘉庆登上皇位,为这些人平反,他们早已七八十岁,年老体衰,拒绝了嘉庆的征用,甘愿在村里做个寻常老叟度过一生。
不过也有个广西人十分了得,回乡之后创办私塾,培养出了好多人才,一直到后世,那边都有几年他的祠堂。
和珅排除异己,让清正的人无法在朝中立足,难怪清廷乌烟瘴气。不过这是他后来做的事情,还算不到如今的和珅头上。
珠锦也没有必要因为没发生的事情,把她的丈人赶尽杀绝。
丰绅殷德道:“该如何将功赎罪?”
“你就这样信任我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珠锦觉得自个儿在丰绅殷德心中的分量或许已经超过和珅了。
丰绅殷德道:“公主所言皆有迹可循,我又为何不信?况且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怎敢让公主失望?”
珠锦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不枉她把此生托付给丰绅殷德。
“具体如何,还要同你阿玛商议。”珠锦叹气,“咱们就算打算的再好,你阿玛不同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是。”丰绅殷德问,“可要我回家之后,与阿玛说些什么?”
“什么都不必说,我亲自与他说。”珠锦怕丰绅殷德在和珅面前,就忘了自己说的话,被和珅给绕进去。
这个朝代父权和君权一样,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丰绅殷德对和珅有滤镜,也可能惧怕和珅生气的样子,很容易妥协。和珅面对珠锦时,总会顾念她的身份,对她客气些。
珠锦道:“你阿玛并非无可救药,他也想过自保之法。在木兰围场时,我偶然遇到过他,同他聊过几句。他向我询问过解决之法。只是我性子太蛮,心里还想着他此前做的事情,不愿同他多言,现在想来是我的错。”
“十格格没有错,你能这样帮我们,已经是最好不过。错的是阿玛,一时误入歧途,越陷越深,反倒失了方向。”
丰绅殷德很不理解和珅的行为,这和他平日里的教导截然不同,思来想去,就只有利令智昏一种可能。
两个人聊了好一会儿,先是感慨如今处境艰难,然后思考对策,又觉得未来充满希望,离开酒楼时,珠锦心情轻松不少,丰绅殷德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怜惜。
“过去是我太幼稚了,比不上你思虑良多。”丰绅殷德有些羞愧,仔细一想,又觉得理所应当,“你自幼就聪明,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你已经读了很多书,讲起道理来也头头是道。”
“不必如此。”珠锦喊停,“要是现在的你回头看一看我,就会发现,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你之所以觉得我厉害,只是因为当年的你太小了,而且与我学的东西不一样。”
如果说珠锦现在的政治才能是天赋,倒不如说是她了解的信息足够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丰绅殷德行为得体,礼仪周到,而且性情淡薄,颇有魏晋君子之风。在珠锦看来,这都是她做不到的。
真没有必要把自己的短处跟别人的长处比。
丰绅殷德带珠锦逛街就正常很多。
他直接带珠锦去看了衣服和首饰,买了一些京城时兴的胭脂水粉。在珠锦的强烈要求下,两个人还去看了看道袍,留下了珠锦的尺寸,等过几天做好了,再让丰绅殷德送进宫。
“……真的要穿道袍吗?”丰绅殷德一言难尽地看着铺子里的成衣,随便哪一个都比道袍要好。
虽然道袍没有法衣颜色鲜亮,可是毕竟也是出家人的东西。俗语说:“僧道尼姑休来往,堂前莫走卖花婆。”,谁会主动住沾染鬼神呢?
丰绅殷德性格谨慎,总觉得很担心。
“不然还有什么衣服能遮挡住我的头发?”珠锦反问。
丰绅殷德:“你可以穿女装,何必一定要扮作男人?”
……也是。
她出宫的时候,直接扮成了十七哥身边下人,根本不能作道士打扮。出来之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必要非得假装男人。
“那好吧。”珠锦说,“但是道袍我还是要有的,以备不时之需。既然在宫里穿不到,那就放在你那儿吧,等我需要的时候再找你要。”
丰绅殷德只好答应。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快到吃饭的点儿了。珠锦也要准备回宫。
丰绅殷德送她去了贝勒府,永璘把人接了,确定珠锦与跟他分别时没有两样,确定收货后才让丰绅殷德离开。
他提前备好了马车,挺大的,几个人坐在里面也不会拥挤,“进去吧,外面没人看,就不用坐在外头吹风了。“
珠锦掀开车帘,进了车厢里,发现永琰竟然在这儿。
“十五哥,你这是单独出来看我的吗?”珠锦笑着说。
永琰还以为她会惊讶一下,没想到立刻被珠锦点破了来意,颇有些无奈,“说破了就没意思了。”
“非要打哑谜才有意思吗?”珠锦坐到他旁边,“十七哥不进来?”
永琰说:“他就不跟着一起去了,咱们兄妹单独说说话。十七说,你今儿遇到了丰绅殷德他们?”
“不错。”珠锦大概能猜到永琰为什么会这么说,“我知道哥哥不喜欢和珅,我也不喜欢,但一码归一码,我与丰绅殷德的婚约已经定下了,你可不能因为这事儿迁怒我,最好也别迁怒丰绅殷德。”
“这就护上了?”
“话不能这么说。十五哥讨厌和珅,总得有个原因吧?不过人这一辈子,总有几个看不顺眼的人,也不能都把他们弄死了眼不看为净。十五哥可是要做皇帝的人,应当知道登上这个位置,能让你看得顺眼的人就不多了。”
永琰嘴角的笑意淡了,蹙眉看着珠锦,“话不能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