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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来宜(出书版)(10)

然而就在这时,喝喝的耳朵动了动,道:“有人唱歌。”

众人安静下来,果然听见一缕极轻极细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曲调诡异,如泣如诉,如怒如求。

姬善咬了下嘴唇道:“来不及了……”

“这是什么?谁在唱歌呀?”

“这是十大巫乐之一的《奢比尸曲》。”

看看道:“奢比尸?耳朵上挂青蛇的上古之神?”

“对,那两条青蛇能通鬼神二界,为奢比尸传达消息……”姬善不悦地看着男子,冷冷道,“也就是说,此人是巫族的敌人,巫给他下了毒,并断水断粮藏在鱼腹中。如今,巫追来了!”

男子无辜且讨好地冲众人一笑。

“巫神殿?”秋姜坐在船舱中,诧异抬头。

自接到宜王来信后,她便登上了赴宜寻找颐殊的旅程。船从芦湾出发,已驰了半月,眼看就要着陆,朱龙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朱龙点点头,解释道:“我们在巫神殿的探子回报说,颐殊,已落入巫族手中。”

秋姜沉吟后,道:“我虽未曾去过宜国,但知道宜地处南岭,千百年来素崇巫术,司巫的地位很高。”

“是的。甚至悦帝本人的继位,也与她们有关。”

“传言宜先帝病危时问大司巫伏周,应由哪个儿子继位,伏周选了赫奕,故而赫奕登基后,对伏周非常信任。”车厢中,看看抽出一本用来垫案脚的书,翻到某页念了起来。

吃吃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看书?”

“反正都逃不掉了,先知己知彼,摸摸清楚对方底细嘛。”看看翻转书册,露出书名《朝海暮梧录》,叹气道,“后悔平日不读书啊……”

“也就是说,在宜,连王都是大司巫选的……”走走惊骇,听着越来越近的歌声,忐忑道,“来了多少人?”

喝喝屏息聆听,道:“四个。”

“才四个?”吃吃顿时松了口气,道,“那我跟看姐应该对付得了。”

“这是传讯之乐,听到歌声的巫族都会赶来支援,而且……”看看飞快地翻着书页道,“书里写,巫女擅用巫毒、巫乐和巫咒,防不胜防!”

众人脸色更白。

“悦帝登基后,对伏周极为尊重,伏周性格孤僻低调,从不踏出巫神殿半步。悦帝有事请教时,都是亲自前往听神台。”

“如果我没记错,伏周是个女人,年纪不大。”

“巫族认为只有至纯至美的处子才有资格侍奉巫神,每任大司巫都是女子。至于年纪,应和你差不多。”

秋姜皱眉道:“别又是一个如意夫人才好。”

“你的意思是?”

“奏春计划,可不仅仅只针对燕璧程三国。”

“按长幼,宜王本应传位给赫奕的兄长——镇南王泽生,但泽生回京途中突然病逝……”朱龙越想越惊。

如意夫人生前野心勃勃,筹谋了一个名叫“奏春”的计划。在那个计划里,燕王、璧王、程王都会被她的人所取代。但唯方有四个国家,怎会独独少了宜国?

以他对如意夫人的了解,奏春必定也包括了宜国。只是宜国一直风平浪静,看不出有何变化。可颐殊逃去了宜,绝非偶然。在宜境内颇有权势的巫是否跟如意夫人早有勾结?赫奕取代他的兄长成为宜王,是否就是奏春计划里已经成功了的一步?

朱龙从秋姜脸上,看到了最坏的答案。

“快找找,书上可有破解之法?”

看看飞快翻阅,急得满头大汗。

“别找了,这只是本游记。”姬善淡淡道。

“闲书就是闲书,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看看气得将书扔出窗外。

走走急道:“别啊,垫案脚还是好的呀!”

吃吃“扑哧”一笑道:“燕后要知道她的书被这般嫌弃,肯定生气。”

“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喝喝忽道:“来了。”

外面的歌声,停了。

车内的烛火无风自晃,映得众人的脸明明灭灭。

东阳关是宜和璧的交界地,马车停在岸上,一边是海,一边是崖,人迹罕至,远离尘嚣,属于两不管地带。

而且现已入夜,月黑风高,危机四伏。

看看的手不知何时已解下了腰间的马鞭,刚才气急败坏的样子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双眼睛满是杀机。

吃吃最先按捺不住,咬牙一把将车门推开——

月夜下,几只蝴蝶鸟振臂鸣叫着从崖上飞起,投奔别处。

一顶白色软轿,静静地停在正前方的地上。四名中年妇人站在轿旁,腰系木杖,头扎彩带,身披羽衣,被风一吹,像极了四只彩蝶。

姬善看到这一幕,眼眸深处,起了某种玄妙的变化,似惆怅,又似怀念。

“她们的衣服好漂亮啊!”吃吃忽然道。

走走点头道:“配色是很别致。”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看看气得再也绷不住蛰伏的气息。

“不是,我们为什么这么害怕?她们是来抓这个人的,我们把人还给她们呗。大不了再道个歉,赔点钱?”吃吃建议道。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看向榻上的男子,男子闻言一怔,继而委屈地垂下了眼睛,轻轻道:“好……吧,那就把我交出去吧。”

“我去跟她们谈。”吃吃当即就要下车,被走走拦住:“且慢!”

走走看了眼自己的断腿,对男子道:“我有三个问题问你,你需老实回答。一,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

男子明明无法动弹,但眯眼一笑,便让人觉得他是在作揖行礼:“我姓时,名鹿鹿,宜晚塘人。”

“啥?湿漉漉?”吃吃惊讶道。

“咳,是小鹿的鹿。”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湿漉漉的,看上去确实像一只无辜的小鹿。

“你跟巫因何结怨?”

时鹿鹿似有犹豫,但仍是回答了:“家母背叛巫族,被巫所杀。”

四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走走沉声道:“三,你可愿加入我们,奉大小姐为主?”

一旁的姬善挑了挑眉,心想走走出息了啊,居然知道要有偿救人了。

四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时鹿鹿,时鹿鹿却迟迟不回答。

走走道:“还是不肯?我们救你,就等于跟整个巫族为敌,你总要让我们的付出值得。”

“我只是在想……”时鹿鹿看着姬善,眸中似有星光闪烁,“你们的大小姐,连婢女都免了奴籍,改以姐妹相称。非要个男奴做什么?”

众人面色微变。

“还有,你们错了。现在,恐怕是我来救你们……”时鹿鹿话音刚落,外面的四名巫女同时抽出腰间木杖,往轿子的东南西北四角一插,然后盘膝坐下,再次唱起歌来。

看看惊呼道:“捂耳朵!”

然而已来不及。

歌声如蛇,一下子钻进耳中,瞬间爬上头顶,再像藤蔓一样四下扩散。看看疼得大叫一声,直接滚落下车。

喝喝整个人都僵住了,睁大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走走只觉那条没有知觉的左腿再次肿痛,痛得她快要发狂;吃吃尖叫抱头,想要盖过歌声,却毫无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