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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来宜(出书版)(124)

,还对她非常好,把自己的衣服和食物都分给她。

江江本想回家,但看这对母女归心似箭,而且人在船上也走不了,便决定先跟着她们,等到地了凑点盘缠再回。

就这样,她来到了璧国,来到了汝丘。

汝丘距离京城很远,她去找邮子,问送信去京城的江太医家要多少钱,邮子说要一担谷。然而她身无分文。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姬善便拉着她的手道:“要不你先跟我们回家,我去找阿爷,看看能不能凑一担谷出来。”

元氏当时面有难色,但没有拒绝,还是带着她一起回家了。

结果刚到家就听到一阵吵闹声,房门大开,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正在翻箱倒柜发脾气:“都藏哪儿了?我知道你肯定有!快给我,你这个老不死的!”

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盘腿打坐,闭着眼睛,一脸平和,充耳不闻。

男人更生气,当即就去揪老者的衣领,姬善忍不住叫着跑了过去:“放开阿爷!”

男人回头,看到姬善吃了一惊,再看到身后的元氏,又惊又喜:“你、你们怎么回来了?”

老者突然睁开眼睛,厉声道:“跑!”

“阿爷!”

“跑……别回来……”

然而,男人手臂一长,一把抓住了元氏,道:“你回来得好,有钱吗?”说着去翻她的包袱,把里面的衣服干粮抖了一地。

姬善害怕地躲到了老者身后。老者的眼角湿润了起来,道:“你们还回来干

吗?快逃啊……”

男人逼问元氏:“钱在哪儿?”

“没有。我没带钱走。”

“骗鬼啊?你去燕国找丫头,能不带盘缠?而且你都把她带回来了……”说到这儿,看到了江江,一怔,“怎么还多了一个?这是谁?”

元氏连忙扭头对江江道:“我这儿没水喝,你去别地借吧。你爹在外头该等急了。”

江江心知这是暗示她走,当即就要转身离开,却被男人一把抓住道:“编!继续编!外面半个人都没有,哪儿来的她爹?小丫头,你是谁?”

姬善道:“别打她,阿爹,她是我和娘从海里救回来的……”

元氏冲过去捂住她的嘴巴,然而男人立刻明白了,道:“救回来的?那就是无家可归的?”当即将江江扛了起来,要往外走。

元氏一把拖住他问:“你干吗?”

“我欠孙胖二钱银,把这丫头抵给他!”

“你疯了?她不是咱们家的人!”

男人一脚将元氏踢飞,扛着江江继续走。姬善冲了上来,抱住男人的腿道:“阿爹,你别卖她!”

“滚开,不然连你一起卖!”

老者愤怒地拍着长案道:“逆子!逆子啊!你干脆连我一起卖了吧!”

“谁要?”男人嗤笑了一声,把姬善也踢飞,继续往外走。

这时元氏又扑了过来道:“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做!我不允许!”

“你算什么东西,还你不允许……”男人话没说完,脸上挨了一巴掌。他愣了愣,

脸上突然露出凶光,一下扔掉江江,朝元氏劈头盖脸地揍了过去。

元氏被揍倒在地,哀号打滚。

“别打我娘,别打我娘……”姬善哭着上前抱住她,结果,被男人一脚踢中心口,整个人横飞出去,口吐白沫。

江江一惊,连忙跑到姬善身边,就见她的口鼻眼里全都冒出血来。

“江、江……”

“别说话!”江江连忙帮她止血,然而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她想,肯定是刚才那一脚踢碎了姬善的心肺……怎么办怎么办?这个她治不了……

姬善伸出手,颤抖地握住她,目光盈盈,像摇摇欲灭的烛光,道:“你、你快……逃……”最后一个逃字刚说出音,烛光彻底灭去,身子一抖没了呼吸。

江江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身后,元氏还在遭受虐打;身前,九岁的小女孩好不容易被找回家,却惨死在亲生父亲手中……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江江红着眼,转身一头朝男人撞了过去,男人不防,被她撞得后退了好几步。没等他开口,江江又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用力一咬,将他咬得嗷嗷叫。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小疯子!”

江江没有松口,死死地咬着,很快就感到了牙齿间的血,但不够,这点血不够!

元氏看到这一幕,也爬起来冲过来一口咬在男人的另一条腿上。男人倒在了地上,对着二人的脑袋一通捶。

眼看元氏、江江的鼻子里也

开始流下血来,一直坐着的老者终于动了。

他转身解下了墙上的一把剑。

然后走过来,拔出剑,指向男人的脖子。

男人先怔了怔,然后不耐烦道:“一边去,别添乱!怎么着?你还能杀亲生儿子?那你杀啊!杀——往这儿来——”他放开元氏和江江,拍打自己的胸膛,一副狠戾模样。

老者的手颤抖了起来。

男人大笑道:“就知道你这老东西没种……”

就在这时,元氏突然抢过老者的剑,一下子刺进了他心口,红着眼喊道:“你踢阿善那一脚,就是这个地方吧!”

男人张大嘴巴,像虾一样蜷缩了起来。

元氏又用力将剑拔出,血泼到她脸上、身上,形如修罗。

一旁的江江抬起头,定定地望着这一幕,却觉得——这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的一个人,最美的一个画面。

“阿善被他爹踢死了。阿娘疯了。阿爷跟官府说,人是他杀的,官府看在姬家的面上,没有追究,让他出家。”姬善说到这儿,吸了吸鼻子,强行将那股泪意压下道,“在船上时,我曾问阿娘,为什么还要回去,回那个残破不堪的家?她可以跟阿善就此离开,换个地方住。只要能帮我找到家人,我可以回报她们,给她们安排新的人生……”

云闪闪的眼睛都哭红了,哑着嗓子问:“她怎么回答的?”

“她说,人都是要经历事的,经历了好事,固然值得庆幸,但经

历坏事,才能理解人生的真谛:可以怨恨、愤怒、消沉,但也可以勇敢、坚强、温和。她选择后者。”

姬善说这话时,看着时鹿鹿,时鹿鹿也回视着她。两人彼此对望。

时鹿鹿的目光闪烁着,显得心绪不宁,但最终,轻轻开口道:“选择后者的她,最后疯了。”

姬善苦笑道:“是的。”

时鹿鹿道:“选择善良的阿善,死了。”

“是。”

“然后你变成了阿善。”

“对。阿娘疯了后有时会把我认作阿善,那时候她就会比较平静。所以,我不舍得离开她。我想给她治病,帮助她。”

风小雅开口道:“你一直没有联络江淮。”

“对。因为我始终也没有凑齐一担谷。”姬善长长一叹,继而讥讽地笑了笑道,“我之前不知自己如此无用,竟然赚不到一担谷。而连洞观验证了——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