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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斩石十分细致,一个确认过,就在名单上勾掉一个人的名字。
待所有人都见过自己的卖身契,他便将这一叠纸全部丢入火盆中!
火舌吞没旧纸,呛鼻的雾腾盛起来,漫起滚滚黑烟。
“现在,诸位都是自由人了。”
萧斩石宣布道。
“今后大家去留随心,若愿意留在将军府中,月钱照旧;若要离开,现在就可以去找账房领一笔钱,自行离去即可。”
“将军……您这是?”
在场之人大多对将军府有很深的感情,有萧家军中出来的老兵,有在这里待了三十年的仆从,还有打从一出生就在将军府中长大的年轻仆役。
萧将军已经许多年没有出征了,这回得到皇命,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安排后事,任谁都能觉察到异常。
萧斩石面不改色,只道:“擎天关是阻拦辛军踏入关内平原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失守,半壁江山则失矣。
“你们不少人当年跟随我出征过,我不瞒你们。
“此战甚为凶险,明日一去,大概回不来。
“然而朝中军队无可用之人,兵力亦不充足,纵然是必死一战,我仍需要有人随我守关。唯有将辛军尽可能久得挡在擎天关外,关内之人才会有充分的时间准备逃亡。
“在场诸位,都是萧某信任之人,但萧某不会强求。
“现在诸位都可自由选择去留。
“不过,萧某要问一句,在场各位,可有人自愿随萧某出征?”
“……”
萧将军话音刚落,空气骤然凝结。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老兵问:“将军说的大概率回不来,是多大概率?”
萧斩石如实言道:“能回来的可能性,不足一成。”
“……”
本就肃然的氛围,变得愈发凝重。
将军府极大,被萧将军叫来此处的,乌泱泱约有上百人。
这种人数,放在战场上什么都不是。
可是这样重要的一场战役,萧将军仍要向家中百余人的战力动员,渴望增加一点军力,可见朝廷军的情况恶劣到了何等地步。
静默了不知多久,忽然,六十多岁的老管事竟站了出来,道:“将军,让属下陪你去吧!虽然属下已经三十年没有拿过刀了,但大小是个人力,头脑也还顶用。”
有了开头,陆续便有人响应:“将军,属下也愿意随同!”
“属下也——”
“老李你算了,你上有老下有小的。将军,带属下吧,属下孑然一身,本就以将军府为家,若是没了将军,世上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了,正好陪将军再重温一次年轻时的威风!”
“我也愿意去!现在的年轻人大概不知道了,我当年可是将军手下的得力战士,将军出征,怎能少了我?将军,算我一个!到时候我们让人站到擎天关外大喊一声我与将军的名字,说不定那些辛军就要闻风丧胆、落荒而逃了!”
“得了吧你,你当年临阵拉肚子的事迹听说现在都还在军队里广为流传,每个将军告诫手下士兵大战之前不能乱吃蘑菇的时候都要讲一遍。还辛军闻风丧胆,就欺负现在府里的年轻人没打过仗。”
老人站了一圈,年轻人亦开始有人说话——
“将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等也愿为江山献出一力!”
“将军,属下愿意同去!不过,属下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不知将军能否准许属下下午回家再看望一次母亲?明日出发之前,属下定会准时赶回!”
“去可以,不过今晚得给点酒喝吧?”
有人站出来,自然也有人退却——
“将军,这三十年来,卑职一直感激将军对卑职一家的照拂,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卑职早已忘了打仗是什么感觉,已经是普通人。将军为国献身之心,卑职十分佩服,但要我现在再上战场,实在……将军,对不住啊。”
“我也……若是有些胜算还好,但现在……我才刚娶了亲……”
“我是说过想参军,可一上来就是擎天关的话……而且这也太突然了……”
众人想法各异,言语纷纷。
萧斩石板着脸,看着众人的态度,有人参与固然值得敬重,不过对退缩的人,他也没说什么,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萧斩石一诺千金,有卖身契的卖身契都烧了,想要离开的,也依约发遣散费。
送妻子和两个儿子都离开后,其实将军府已经比过去冷清许多,像丫鬟婆子等女侍因为萧斩石自己用不上,早几年差不多都送她们另谋差事去了。
这回热血留下的人不少,但想要过平静日子的人更多。
所有人都站在一起时还感觉不深,待主动想走的、沉默不言却默默走的人都领了钱离开,人群哗啦啦散开,众人这才发现,愿意去擎天关的撑死不过三分之一的人。
几十号人站在将军府空旷的练武场上,显得愈发凄凉惨淡。
一个老兵看了看周围稀稀拉拉有老有少的人,苦中作乐道:“行啊,都是狠人。走,等到了擎天关,老子就跟将军一起让你们见见世面!教教你们这些年轻的,什么是萧家军当年的威风,干死那帮辛军崽子!”
萧斩石则没再说什么大话来壮士气,只是拍了拍离他最近的老兵的肩膀,道:“今日站在的各位,都是我萧斩石的生死兄弟!”
他取出藏在后面的酒坛子,道:“我敬诸位一杯!大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今晚好酒好菜管饱,萧某也向诸位保证,我会尽己所能,保证诸位家人的安稳太平。”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
老管事跟着萧斩石最久,闻言只是笑了笑,便也取酒饮下。
他说:“这下真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
次日寅时,天还未亮,萧斩石带着要与他同赴死场的战士,还要再领上五万大军,启程去守擎天关。
萧斩石骑在马上,摸着手中的玉质兵符——
和田玉制的令牌,头部做成老虎怒吼的形状,威严庄重,正是朝廷给将领调兵的信物。
这虎头符,时隔三十一年,终于再度到了他手上。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他年轻的时候拿着此符,只差十里便可夺回十二州。
而如今他已是老骥伏枥之年,再拿此符,却是辛军已经进了方朝国境,再不守住擎天关,方朝就要被人掀了老巢,连一国之君都保不住小命了。
……
军队行到郊外十余里,忽然,一名禁军侍卫策马追上萧斩石,急急递上一个精致的卷轴道:“将军,这是这回的布阵图!您这回出发守关事出突然,皇上之前还未来得及准备好。此图甚为重要,还请将军仔细揣摩,好生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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