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他家少爷,什么叫淡定!什么叫临危不惧!
要知道别的学子为了科考,都是头悬梁锥刺股,秉烛熬夜奋斗十年的。
再看他家少爷,明明最多只复习了三个月,不少书还是现买现看的,但在这种形势下,他依然巍然不动、淡定如初,不知道实情的人光看少爷这胸有成竹的外表,搞不好以为他已经准备了八十年呢!
这淡然的气魄,简直成神了!
五谷正暗自佩服着,这时,走在前面的谢知秋隐约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半回过头来。
五谷一凛,不由站得直了三分。
不知为何,这几个月来,少爷给人的压迫感,比以前强多了。
幸好,少爷像是没生气。
五谷松了口气,趁机问道:“少爷,马上就要进考场了,您不觉得紧张吗?”
说实话,连他这个小厮都紧张得手心冒汗了,他实在稀奇得很,少爷这个真的要去考试的人,居然现在还能像没事儿人一样,半点没动摇。
少爷闻言,似是一顿。
“……紧张?”
谢知秋想了想,道。
“或许有一点吧。”
听少爷这么说,五谷反而惊讶:“咦,原来您紧张吗?外表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就算把情绪展现在外表上,又有什么意义?”
谢知秋眼神淡淡的,并未显出多少变化。
“尽人事听天命而已。难得有了机会,唯有尽全力把握,过于纠结得失结果,只是浪费时间。”
言罢,她暗自握了握拳头,但没有对他人多解释,便安静地下了山。
*
谢知秋抵达贡院时,贡院外已聚满了前来考试的学子。
由于进了考棚就要锁门,学子们并未急着进去,反倒三三两两聚在外面聊天。
谢知秋遥遥望见这么多人,步伐一定。
其实这几个月来,她长居在山上,这还是第一次,她以萧寻初的身份,到人这么多的地方来。
文人是个圈子,不少人都互相认识。
尤其萧寻初不是无名之辈,似乎不少人都知道他“怪人”的名声。“他”今日出现在考场上,也不知会不会引起什么主意。
谢知秋目色一凝,心想这里绝不可退缩,只得见招拆招了。
她冷眸神情不变,举步朝贡院走去。
*
谢知秋所料不错,在这个地方,一定有人认得出萧寻初。
不说别的,光在贡院不远处,正好就有一批前来赴试的白原书院学生。
那群白原书院的举子本来聊得投机,因着马上就要进考场,他们互相倾诉着彼此的紧张、互相鼓励,顺便探探大家温习的情况。
当那道身披白衫、乌发垂散的久违身影出现时,有几个学子注意到“他”,倏然静了下来,眼神惊悚。
“怎么了?”
有人问到。
静下来的人连忙指指后面,示意对方也转头看看。
那人一回头,看到缓步走向贡院的披发男子,也呆了呆,下意识地说出对方的名字:“……萧寻初?”
这个引起注意的人,正是维持着萧寻初面目的谢知秋。
谢知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从没改变过萧寻初的衣着外观。
即使是现在,她仍是披散着一头长发,粗布衣外面罩了件精致的浅色薄衫。从外表看,大概相当不修边幅。
不过,这搭配瞧着颇为怪异,其实谢知秋还挺满意——
她一向不喜欢复杂的装饰,觉得在梳理头发上费太多功夫是浪费读书的时间,现在直接披着正好。
至于衣服,起先她也觉得萧寻初这么穿怪了一点,但适应以后,就发觉这几件衣裳合身舒适、穿脱方便,外衫冷了穿上,热了脱掉,各种天气都能适应,相当便捷。可能乍一看不怎么搭配,但在它们的优点面前其实不用那么在意。
只要不在意他人的眼光,简直是完美衣着。
谢知秋对他人的反应不以为意,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她面不改色,直直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然而,谢知秋能接受萧寻初清奇的穿衣品味,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萧寻初”这个离经叛道的常年失踪人口,骤然出现在秋闱的考场外面,犹如一碗冷水浇进热油锅,顿时炸出许多高高低低的水花来——
“萧寻初?他怎么会来这里?”
“该不会,也是来考试的吧?”
“别说,还真像是来考试的,他后面的小厮背着东西呢。”
“他不是老早就不读书了吗?”
“这个人不是据说……脑子有点问题……?”
“他就这样过来了?还披着头发?”
忽然,本已经走到前面的“萧寻初”毫无征兆地回过头来,看向这几个人的方向,一双冷眸如凝着寒霜一般,令人见之发寒。
“——!”
小声议论的人群俱是一惊。
他们见过萧寻初这个人,却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竟迅速全部缄默,鸦雀无声。
但这时,有一人远远地挥着手向萧寻初跑去,边跑边兴奋地道:“萧兄!你是萧兄吧?!好久不见,你也来考试了?”
“萧寻初”的目光越过这些议论的人,看向那挥手的青年,并对他颔首致意。
那群人这才意识到,萧寻初不是在看他们,而是在与其他人打招呼,方才松了口气。
不久,“萧寻初”就与那个跑来打招呼的学子一道走了。
剩下的学子还在原处,只是,经过这么一吓,他们士气明显低迷,语气也有些悻悻——
“……吓我一跳。”
“幸亏他没听见。”
“说起来,他的眼神和以前变化好大。”
“毕竟离家出走久了,难免吃了点苦头吧。”
“嘘,还是别讨论他了,好歹是马步军副都指挥使的儿子,万一哪里惹着了他……”
*
另一边,谢知秋表现出没听到的样子,实际上她耳聪目明,将这些人前后的议论都听了个清楚,只是没被激怒罢了。
她这小厮五谷耳朵也灵光,居然也全听见了,且颇有些愤愤不平。
“这些人真是……少爷以前是不太爱读书,但说脑子有问题也过了吧!”
五谷不高兴地嘀咕。
“少爷怎么也不教训教训他们?”
谢知秋不以为意:“考试要紧,待成绩出来,自有分晓。”
此言一出,连五谷都不禁瞥了她一眼:“少爷好像很有自信……?”
谢知秋回答:“并非自信,只是成王败寇,言语争执并无用处。”
没等五谷琢磨明白少爷的意思,只见先前打招呼的那人已跑到两人面前,他便闭了嘴。
打招呼的青年也是个学生,十八.九岁的年纪,和萧寻初相仿。
相比较先前那一撮人,这位看起来就友善了许多,且像是萧寻初的旧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