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忽至(50)
苏霁震惊地看着乔言。
周慧宁第一反应是把乔言护在身后。
其余的人也惊着了,他们意识到,一直温顺的乔言终究变成了另外一个女孩。她长出了一身反骨,再也不会唯唯诺诺。
"乔言你做什么!"乔安诚大步走过来把周慧宁推开,抓住乔言的胳膊,"她是你继母,是你长辈,是你弟弟的妈妈,还是苏杭的亲姑姑!"
"她辱骂我妈,不该挨打吗?别再拿苏杭来压我,就算这辈子不跟苏杭在一起又怎么样,我不会死,我依然会活的好好的。但人活着该有尊严,该明辨善恶是非,该为不公平的境遇讨回公道!"乔言丝毫不畏惧乔安错的斥责,她深深地看着他:"爸,我打苏霁是因为她乱说话,但其实我更想打更想骂的是你。因为你比苏霁更自私更可恶!"
乔言话音还未落,乔安诚回了她重重的一耳光,然后抡着她的胳膊用力把她甩开。
周慧宁护着乔言,母女跌倒在地板上。乔言的外婆和舅妈赶过来扶,乔安诚却又要动手,他一把揪住乔言的衣领,把她往人群外扯,"乔言,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乔安诚!你还想要这个女儿吗?"周慧宁起身过来制止乔安诚的粗暴,又道:"你好好看看她头上那个疤,那是苏霁她妈打的!"
乔安诚怔住了一瞬,乔言借机把他推远。
站定后,乔言快步往门外走。宾客们就要来了,她还要去迎客呢。
她边走,拨打了110。
她要控告她的父亲乔安诚拒绝支付她的抚养费,她要控告乔安诚夫妻俩造谣、辱骂她和苏杭以及周慧宁。
她要在她的谢师宴上,先给所有的亲友呈上这几年乔安诚夫妇对她们母女的"罪责",再让大家亲眼看着警察和法律介入一场家庭狗血。
那些短信、那些电话录音、方才酒店摄像头之下的画面,她要所有人都看见。
她要让恶人低头道歉。
谁说父母的错,再错,错不至升堂。她便要让世人看看,错就是错,伤害就是伤害,该反抗就要反抗。
原生家庭的苦,不该只让小孩自己吃一辈子。既然是苦,那身为父母,就该和小孩一起体会,那才算是公平。
她还要讨回属于她的房子。
从小长到大的家没了,爸爸也没了,但还有大把人爱她,她在乌海还有新家。
爱少了,那就用钱去补。她会用卖房子的钱去修补一个新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上还会更一章。
第29章 29
◎互为软肋。◎
今日高朋满座, 是为了庆祝乔言进入人生的新篇章。
宾客议论着,说离异家庭能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小孩,可见父母双方都做得很好,乔安诚是老师, 功劳最大, 苏霁这个继母也功不可没。
谈话间, 他们把乔言当年离家出走的事情轻描淡写地翻了篇。
十六岁的女孩离家出走,八成是因为她青春期敏感, 外加任性。早恋也可能是诱因。但好在她悬崖勒马, 接受了正确引导,父母在这中间付出多少心血, 只有当父母的才能体会。
大人们永远更理解大人。这样的论调,乔言已经听了整整两年。
当警察赶到现场时, 众人一片哗然。
乔言漠然地看着大人们惊变的脸, 在警察问“谁报的警”时, 她平静地张开嘴, 说:“是我。”
恨意最浓的时刻,她曾幻想过这个场景,幻想过乔安诚和苏霁惊慌失措的神色,可幻想变成现实的这一刻,她却想闭上眼睛。
她多希望这一切, 和小时候每天晚上十点钟的狗血肥皂剧一样, 只是一出她心中恶魔自导自演的幻象。
可她看着警察开口自述的时候,刀片割喉的痛感是如此真实。
这一场父女之情, 将切断在她的十八岁, 切断在所有见证她成长的大人面前。
“天呐, 屏幕上在放什么东西?”警察正要问询细节, 有人惊呼。
乔言没有回头看。
她策划了这一切,一环扣一环,卡口之间严丝合缝。这不是因为她手段高明,而是乔安诚夫妇冥顽不灵。
苏霁开口侮辱周慧宁之前,她还抱有一丝幻想过,或许还能再谈一谈,或许可以不用这样残忍的手段……
她要的就是一个公道、一声道歉。但这对他们而言,是她在痴人说梦。
乔言有很多话想跟各位亲朋好友陈白,她打过无数次腹稿,甚至还准备了文字版,想清晰明了地把所有事情和所有前因后果都陈述清楚。
可眼下,她看着这么多双眼睛,听见他们耳语,料想并没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公允评判。她又需要这些人的评判吗?
没必要了。行走世界的大半规则依然由他们书写。她不必再去迎合世俗偏见。
她平和地看着台下所有人,说:“污蔑我的是我亲生父亲,造谣生事的是我父亲的现任妻子,我没办法证明自己没做过什么事,却也不想被污蔑被造谣,所以,这件事不再只是家事,我只能依靠法律来还我一个清白。
我努力学习,考上理想学校,不是为了给谁争光,给谁赢得脸面,我是为了让自己有底气为自己讨回公道。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感同感受,也不期待自己的出格行径能够得到在座各位的理解。今天,我能做出这一切,就没有想过再回头。不要再劝我,这只是小事,不要再告诉我,任何家庭都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大家都在得过且过。
极端也好,荒唐也罢,我就是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证明,你们大人眼中的小事,或许对小孩来说,是天大的事。总有一天,小孩也会变成大人,小孩内心的恶魔成长到一定的阶段,就是大人该慌张的时候了。”
乔言说完,台下所有宾客一片静默。沉默着的大人们仿佛都被乔言点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知是在审视自我,还是在唏嘘这出闹剧。
周慧宁站在人群外,看着成为焦点的乔言,想起她最初对这个女儿的期盼。
彼时她跟乔安诚是年轻的恩爱夫妻,在最好的年华生得一个雪白漂亮的小姑娘,成为三口之家,幸福满满当当。
乔安诚问她,希望小雨长大后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她说不要像她这样刚硬要强,最好一辈子都生活在蜜罐里,有人疼有人爱,不需要自己去经历风吹雨打。
可她跟乔安诚还是给女儿的人生下了一场骤雨。她的小雨,已然为自己建造了一身铠甲。
有了这样坚硬的外表,她原本柔软的心又该如何冲破这层阻碍,落入爱人的怀抱。她从小喜欢到大的苏杭,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触到她的真心,还能否得偿所愿。
江舟笛和章程躲在舞台侧面,正按照乔言的嘱托,播放乔言整理的“控诉”材料。
乔言说完这段话后,江舟笛的指甲陷进章程的手臂里。要是以前,章程非得跳脚,可他今天竟丝毫感觉不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