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忽至(62)
"小雨,别忘了我们明天的约定。"Yvonne提醒喝醉的乔言。
乔言乖巧地点点头,依稀记得她答应Yvonne,明天要去她的小剧场看她演出。
苏杭对Yvonne说:"那你明早去我小姨那儿接她。"
Yvonne鄙夷地看了二人一眼,扭头知会叔叔开车离开。
走进公寓大楼,灯火通明。乔言霎时间好像酒醒了一半。
"几楼?"她问苏杭。话落看见苏杭按下7这个数字。
"为什么不继续住小姨那儿了?"她又问。
苏杭:"不方便了。"
他工作落定后,作息不再稳定,住一起难免产生叨扰。另外,闻馨最近有了恋爱的苗头,单身多年的中年人一旦落入爱河,火力比年轻人还强,他住在家里碍事也碍眼。
电梯到站,乔言跟在苏杭身后走,不远也不近的一段距离,心情比这几年他们每次见面,走在酒店走廊里那段路时要复杂。
进门、开灯,一个舒适整洁的两居室落入乔言的眼眶。
这是苏杭在异国的家。
这个时刻应该是要有仪式感的。他国内的家,她好像无法再轻松踏入,但是他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有一个她可以安心进入的领地。
不是酒店,也不是他其他亲人家里,是他自己的家。
苏杭问站在客厅中央发呆的乔言,"喝花茶吗?可以解酒。"
"都行。"乔言四处参观起来,"你自己装修的吗?"
"一部分吧,房东本身就把这里弄得不错。"苏杭按下按钮,烧水的声音响起。
乔言跪在矮沙发上看后面的书柜上放置的相框,大部分是苏杭去旅行的照片,还有几张那年暑假,闻静和苏致远来英国,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你去看极光了吗?"乔言看着其中一张照片问。
"去年冬天,在挪威北部。"苏杭话落,想起四人组小时候的心愿,有一项就是一起去看极光。
是谁最先提的,他忘了。
"真好。"
是乔言提的。那年他们十五岁,手拿亭中的录取通知书,提前幻想未来的精英生活。如今看来,只有苏杭一个人做到。
他做到,倒也不意外。他本来就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你呢,这几年有去哪里玩吗?"苏杭问。
太生疏的话语。
乔言这四年,哪怕去上海周边游,都会在社交平台上更新状态,他何至于什么也不了解?
其实苏杭也都知道,但窥探和亲口听她说,感触截然不同。
"就在周边转了转,远远没有你的旅途精彩,不值一提。"乔言一笔带过。
苏杭垂眸。她这四年忙于什么,他一清二楚。他不该问的。
"我再去你卧室里转转,方便吗?"乔言从沙发上爬起来。
"去吧。"
乔言走进他的卧室,打开灯,在满室黑白灰的色调里看见唯一的彩色,是一个小兔子玩偶。
苏杭似乎也想起这只兔子,快步走进来,但已经晚了,小兔子已经被乔言拿在手里。
他抿着唇,转身出去。
十七年前,他们上幼儿园中班,一起参加市里十佳少儿的层层选拔。
乔小雨止步于校内选拔,把赢得最终荣誉的重担交给了小苏杭。
最终小苏杭不负众望,摘得该项荣誉,得到三样奖品——奖章、荣誉证书和当成吉祥物颁发的布偶兔子。
"苏杭哥哥……"一见到领奖回来的苏杭,乔小雨就开始动歪脑筋发嗲。
小苏杭二话没说,把兔子塞进她怀里。
"哇,太可爱了。我会一辈子喜欢它。"乔小雨小脸贴兔子,一抱就抱到上小学。
这只玩偶一直陪伴到乔小雨改名为乔言,又陪伴她进入高中。期间,周慧宁帮她缝补了多次,还为兔子量身做了三五条裙子,让这只兔子在这些年里始终看起来完整、时髦。
后来乔言离开亭洲,兔子被她遗忘在她的卧室里,跟她煎熬的记忆一起封存。她走的第二天,苏杭从她的卧室里取走这只兔子,成为兔子的新主人。
……
乔言出神许久。
"要吃冰激凌吗?"苏杭在客厅里叫她。
她匆忙放下兔子,掖回他被子里,走出他的卧室,"好呀。"
苏杭打开冰箱,任她挑选。
"东西挺齐呀。"乔言看见他冰箱里什么都有。
"饿了的话,我做夜宵给你。"
乔言摸一摸喝酒喝饱的肚子,"别了,感觉这几天我都长胖了。"
苏杭打量她身上二两肉。Yvonne叔叔家的饭菜并不符合中国胃,她今晚正因为没怎么动筷子,才用不停喝酒才迎合庄园主人的美意。
"煎几个饺子和一截香肠,再做一个土豆泥沙拉。"他自作主张道。
乔言看着苏杭认真的神情,咧嘴一笑:"土豆吃够了,想吃牛肉饼。"
苏杭低头摸了摸鼻尖,"行。"
两人一起动手,效率极高。半小时后,他们坐在餐桌前,以茶代酒,碰杯后开动。
苏杭没怎么动筷子,乔言吃的很开心。
边吃,乔言告诉苏杭:"我已经跟Yvonne解释清楚了我们俩的关系。"
苏杭摸了下眉毛,没问细节。Yvonne的反应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苏杭,待会儿我们来交换这几年的书单、片单和歌单吧。"乔言又道。
"嗯。"
"好吃!"乔言吃掉最后一个煎饺。
结束夜宵后,乔言收到桑女士的反馈,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去处理工作,待她折回厨房,苏杭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妥当。
"明天我煮东西给你吃。"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客气什么。"
打小就是这样过来的,只要有苏杭在,乔言总是想尽办法偷懒。
苏杭觉得她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长进。
她越懂事,他们越疏离。
.
给乔言发片单的时候,苏杭顺手挑了部电影开始播放。
全英文,无中文字幕。他没打算让乔言认真看。
关了客厅的灯,两人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中间放一桶冰激凌,两把木勺,不低头仔细辨认,勺很容易用错。
"我没带换洗的衣服。"乔言自作聪明,她觉得苏杭播放这样一部电影,是某种信号。
"如果你要留宿的话,穿我的衣服。"他又问:"你没来大姨妈吧?"
"没。"
"那内衣裤洗完,明早会干。"
"我睡哪儿?"乔言咬着木勺,小腹里已经翻腾起波浪。
苏杭静了静,随后猛然坐直身体,抬高手臂,脱掉了他的短袖。
欺身压过去。
乔言心照不宣地闭上眼睛,嘴巴里残留的冰激凌卷进他口腔里。
重重地接吻、轻轻地触摸……耐心和蛮横矛盾上演。
下午在木屋,乔言的手攀住他脖子的时候,苏杭就已经想好了晚上这一幕。
既然逃不掉,何必打开彼此的壳,先用柔软抵抗坚硬。
事后他总要说一两句情话,能让她知晓,他心里还是只有她。
衣摆从腰间扯出,刚放好冰激凌的手掌又湿又凉,覆住温热的肌肤,拢住一抹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