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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铤却已来不及看了,作为副主考,他还有出题的任务在,此时众考生第二场已经考完,第三场的策论该由主考与副主考二人商量着出题。
等到士子们考策论的这天,《诗》一房的全部考卷已经批改完成,就等孙铤一份份细看了。
孙铤这日中午才看到乙号房的这套卷子,见梁大中与王家卿俱是荐,且王家卿的评语并不似平日那般保守,当下他便展开朱卷,细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便看了有一刻钟。
孙铤瞥了一眼先前令他犹豫不决的两张考卷,只觉和眼前这士子的考卷比起来,之前考生的文章像是失了颜色一般。
孙铤不由心想,这文章也不知何人所作,四书文叙事严谨、条理分明便也罢了,五经文章更是充满丘壑,足以作为一房之经魁。
“好文章,当真是好文章。”
作为翰林院编修,孙铤干的便是精细活,且《永乐大典》内容庞杂,堪称类书之大成者,他为了校阅此书,便是再冷门的典故都能知晓,各房呈上来的考卷中,便有士子胡编滥造典故以欺
瞒考官,但到了孙铤这里,士子的胡诌他一眼便能辨别出来,但乙字房这张考卷却字字珠玑,引用典故涵盖经书史书,便是孙铤也不得不赞叹这考生博学。
他在这张考卷卷首添了一个圈,写了一个高荐。
而在这之后,尽管孙铤阅览了数篇文章,但在他心目中,依旧是这张考卷为最佳。
阅卷完成后,孙铤将《诗》、《春秋》及《礼记》三房的考卷呈送到主考面前,王希烈主要审阅的是《书》、《易》二经,但在所有考卷批阅完毕后,两位主考、各房的阅卷官将集中在一起,审定最终取中的考卷。
……
二、三场考试完毕后,众考官日夜不休地将试卷阅完,最终选出了一百三十五份卷子,由于今年取消了“皿”字号,众士子的卷子都聚在一处,也不知谁是生员谁是监生。
考生们的三场考卷也按其号舍归类在了一起,能被选中的,都是考官们一致认定三场俱佳的卷子。
“《易》、《书》两房的经魁已是定了,《易》之经魁为己字房亥号卷,《书》房经魁为甲字房丑号卷。”
王希烈将视线投向孙铤:“余下三房的经魁文和兄可决定了?”
“已是定了,子中兄觉得如何?”
孙铤挑中的文章王希烈已经过目了,两位主考之间有了默契,自然不会再容他人置喙。
五经魁既已定下,接下来便是排定前五名次的时候,贡院内,负责监考的是南京道江西监察御史贺贲,直隶提学御史耿定向、应天府尹谭大初等人也在一旁。
五份考卷摆在王希烈及孙铤眼前。
“乙字号房治《诗》的士子得圈最多,《易》之己号房的士子文章同样出众,解元便在这二人中产生,诸位没有异议吧?”
就算有异议,场中众人也不会说出来。
两京乡试与各布政司不同,各布政司的乡试通常由巡抚衙门垄断,考官也由巡抚聘请,因而看巡抚脸色的考官多,解元是何人通常也由巡抚决定。
南直乡试则不同,主考是京官,还是翰林,那是天子近臣,便是应天巡抚及凤阳巡抚的面子都可以不给。
这便是两京乡试由朝廷任命主考的意义所在,若是天子任命的主考都要受地方上的掣肘,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将应天乡试的任命权收归到朝廷,依然如往年那般由南京礼部定了便可以了。
但今科乡试的解元究竟是谁?
众考官及帘外官不由将目光看向面前两份考卷,一份是治《易》的,一份是治《诗》的,南直士子四千人,何人能名冠一榜?
王希烈指着其中一份卷子道:“文和兄,我更爱这一份考卷。”
孙铤微微一笑:“下官倒是与文和兄不谋而合了。”
第65章 唱名
乡试过后这几日,柳贺与施允穿行于南京城各处,秦淮河畔的画舫两人并未去,但同客栈住着的士子们却极爱此地,以至于在客店的这几日,柳贺觉得空气中都飘着脂粉香气。
他和施允基本都在吃吃喝喝。
应天府的繁华远胜镇江府,江南贡院附近的一家书肆中,书目有镇江府的五六倍之多,且此地士子众多,便是只看不买伙计们也不会驱赶,柳贺与施允几日内都泡在书肆里,狠狠看了一阵书。
闲暇之余,他和施允也坐了一辆小船游览秦淮河,但只是欣赏河两岸景色罢了,对游船中的佳人们两人没有丝毫觊觎之意,倒是画舫中时不时传来嬉笑声:“这穷书生也来游河,恐怕连脂粉钱也付不起。”
柳贺:“……”
说得没错。
考完乡试的士子们就如同现代高考结束的高三生那样,到处撒欢玩乐,不过到了放榜前两日,众考生也逐渐收敛了,考中的士子才有继续欢乐的资格,落榜的则没有了,必须再苦读三年才成。
在这期间,唐鹤征来拜访过柳贺一回,两人互换了住址,约定日后写信交流文章,唐鹤征年纪比柳贺大了一轮,身上却没有多少官宦子弟的傲气。
放榜前一日,贡院前贴出了告示,宣布明日巳时丁卯科举人榜将公布。
快活了几日的士子们此时终于紧张了起来,平素不见人影的客店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柳贺嘴上说着不在意结果,可告示贴出的这一晚,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有睡着,干脆披了件长衫出去看月亮,谁知开门出去的时候,客店里不少士子都与他一样,街上也有不少士子提着灯笼走来走去,恐怕都是等放榜等到睡不着的。
夜色越来越深,风中的凉意也越来越明显。柳贺回了客房,脑子里一会儿想着明日中了的情景,一会儿想着明日不中的情景,迷迷糊糊还是睡着了。
第二日起床时他便呵欠连天,喝粥时差点把脸埋到粥碗里。
施允问他:“晚上没睡好?”
柳贺点点头:“实在是睡不着。”
“我也一样。”施允道,“睡不着的恐怕比能睡着的更多一些。”
“你今日去看榜吗?”施允又问。
柳贺环视了一圈客店:“去是要去的,但还是迟些去吧。”
客店大堂中此刻只剩下他二人在慢悠悠地吃早餐,其他士子想必都去贡院看榜了,此时才过了辰时不久,距离放榜还有近一个时辰,但考生们对看成绩这种事一贯积极,早些去也能挤占最佳位置。
柳贺和施允吃完早餐,时间还早,两人便一人带了一把伞往贡院的方向走去。
天色有些阴沉,过些时候恐怕会有雨。
到了贡院前,果然人山人海,巡查的兵丁在贡院门前隔出了一条道,以防士子们挤得太狠,历年乡试放榜都是如此,把鞋子挤掉头发挤散了都是小意思,年纪大的考生被挤到晕过去的情形也曾发生过。
而来看榜的又不止考生本人,有考生的家人亲朋,还有仆役,以及负责报录的人员,今天天色不好,柳贺站到贡院外时竟觉得有些热。
“还是来早了。”柳贺感慨道,“早知如此,不如在客栈等着报录人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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