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一去那么久,没拿东西骗鬼啊?”拿刀的男人有点气急,现在流民都是只剩下身上的衣裳,没别的私产,身上抖不出来那就真的不在身上。
“真的没有,没有,放了我们,我真的没有。”蔑匠吓坏了,声音沙哑地求饶。
“大哥,他身上真没有东西。”旁边的小弟搜了搜蔑匠的身,单薄的衣裳底下尽是肋骨,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没拿东西怎么谈那么久?是不是故意藏起来了?敢骗老子?”拿断刀的大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执着地相信这蔑匠手上肯定藏好东西了,冲手下小弟一摆头,“把那个小子提过来,砍他一条胳臂大家吃。”
“好咧,大哥。”立马有忠实的小弟乐颠颠地去接过那个被掐得在翻白眼的小儿子,“大哥,这小子挺嫩的,砍下的胳臂咱们怎么吃?”
“不要不要!放过我孩子啊,他还小啊,我没有骗你啊,我真的什么都没拿,没拿!我只是会编席子,我只是编席子而已啊!”蔑匠惊惶失措地挣扎,完全不顾脖子底下生锈的断刀,好在那刀也钝,没把人脖子划开。
就在这时,拒马那边有新的动静,在柏家军士兵和流民的注视下,照临和手下女仆从车底下掏出一堆连发弩,没有一声警告,咔嚓上了箭匣瞄准就射。
一只箭匣十支箭,照临带着好几个女仆,人手一把连发弩,几十支箭就这么在士兵都没反应过来的极短时间里嗖嗖嗖地射了出去,如暴雨倾泄一般全都扎在了惹是生非的那帮人身上,却又很神奇地没有伤到蔑匠和他家人的一根汗毛。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一群人转眼就倒在地上惨呼,周围的人又一次的眼睛放光,用看垂死挣扎的猎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这些流血不止的男人们,没有人施以援手救治,全都在等着他们咽气。
士兵们没注意到那些流民的眼神,他们的目光都在照临等人的身上,对她们刚才的箭技目瞪口呆,这准头也算是神乎其神了,几十支箭只伤人不死人还让被胁迫的受害人毫发未损。
离车子近的人当时就好奇地蹲身查看车底,发现真有个藏武器的夹层,随手一摸还从里面掏出两个巴掌大的炸药包,赶紧默默地又放回去。
第992章 分流与分化(六)
在拒马前,同样是近距离看到这一幕的流民们也被惊吓住了,充分认识到敢随军出现的女人果然没一个是好惹的,他们身后的人群也没敢再故意拦着蔑匠一家使绊子妨碍人走路,人群哗啦啦地向两边挪动,让开一条路。
逃脱生天的蔑匠一家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刚刚还胁迫自己但此刻已经重伤的男人们愤恨地补了两脚,然后牵着妻儿顺着这让出来的小路,不顾体力的不足,逃命似地冲向拒马,抱住粗大的木料脸上才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受伤了吗?”
“没、没有。”蔑匠攀着拒马借力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要是受伤就出不来了。”
“你们吃人了?”
“我没吃!我没吃!我一家都没吃!”蔑匠慌张地解释,“天冷之前情况都还好。”
“天冷之后就开始吃人了?”
蔑匠低下头。
拒马后面的士兵们听到他们的谈话,默默地控制着喉咙的肌肉不要干呕出来,他们以往在北方戍边时虽然也同样适缺吃少穿,但真没吃过人肉,包括敌人的肉也没吃过,人肉啥滋味他们不想知道。
照临自然是不会去批判这种行为,她只需知道这种行为已经在发生就够了。
“没受伤就跟我走吧,今天还有好多事呢,天都快黑了。”照临慢条斯理地拆下连发弩上的箭匣,交给一旁的女仆放回车底下的夹层里。
众女仆们手脚利索的收拾了武器,推着车子带着人返回了她们的营地。
同时,拒马前发生的这起小骚动也很快地上报给了薛把总,流民中开始吃人的消息让人愤怒不安又无奈,谁都知道阻止的办法是给粮食,可偏偏就没有粮食。
至于照临的车子底下藏了那么多连发弩的事,将领们都没在意,想想祁可的妇婴堂是怎么来的,柏家军的军户会刀兵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照临把蔑匠一家人带去分流营地旁的小溪边,让他们洗洗干净再去帐篷,看着惴惴不安的一家四口,照临的目光落在了最小的孩子身上。
“你说你家孩子是两个儿子?”
蔑匠的妻子突然惊惶失措起来,立刻把最小的孩子拦到身后,“是、是儿子。”
“当我男女分不出来?”
“别吃我妹妹,要吃就吃我。”另一个孩子才是男孩,虽然害怕得全身颤抖,还是挺身而出牺牲自己。
“我们不吃人。”
照临眉头一皱,放下跟他们多聊几句的兴致,抬手向身后一招,一个女仆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托盘上是四个小巧的一次性杯子,杯子原料来自于榨糖后剩下的甘蔗渣,千荷境出品。
这分流营地相对独立,士兵们都知道这里负责接收和转移一部分流民,担心染上疾病没事儿不会往这来,所以拿点一次性用品出来用到也不怕被人看见。
“喝点姜糖水缓口气,然后在这里把手和脸都洗洗干净,再给你们安排帐篷。”
四个杯子只有普通一次性杯子的一半大小,温热的姜糖水装了大半杯,闻到甜甜的味道,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女儿忍不住地钻出来,眼珠子都粘在杯子上了,但这一家四口还是有点不敢伸手。
第993章 分流与分化(七)
“这、这真是给我们喝的?”
“快喝,少啰嗦。”
照临有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吓得那一家四口赶紧端起杯子,仰脖就往嘴里倒,幸亏这姜糖水不烫口。
“是、是甜的,我知道,是甜的。”
小女儿还是不懂事的年纪,四肢皮包骨凸着大肚子,恋恋不舍地舔着杯里残留的糖水,一旁的哥哥把自己的杯子也给了妹妹,里面还留了一小口糖水。
“抓紧时间,赶紧洗干净,还有很多事呢。”
女仆在小姑娘不舍的目光注视下收回了杯子,然后他们四人在小溪边一字排开,一人一颗黄豆大小的香胰子,在强制要求下把手和脸洗了几遍,看着皮肤恢复本来颜色了才准离开水边,带着在营地里转一圈,认一认干活的和睡觉的帐篷,最重要的是旱厕的位置,为了方便流民区分男女厕所,还专门在旱厕的草棚顶上各挂了一块色布,红男绿女,走错了视作耍流氓要挨打。
走完这一趟后,那点糖水带来的热量也给消耗光了,一行人重新回到流民干活的帐篷里,里面放了好几盏灯笼,把帐篷照得通亮,一处地面堆满了一堆编席子的干草,帐篷中间挂着一块当样品的席子。
“五张席子换一块一两重的窝头,这是我们说好的,但是阎王不差饿鬼,这第一顿我会让你们吃饱再干活,算你们的欠债,以后要加倍干活偿还欠债,明白吗?”照临严厉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