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因爱停(55)
“你方才为什么生气?”她自桌底爬出来,站到他面前。
为什么生气,为了你!赵霆没好气地说:“走了,回去了。”
这人真是脑筋有问题,说恼就恼。冯清蓉看着他大步走出去,一点等她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也气上心头:来这里陪了你半天,辛辛苦苦做饭,连声感谢都没换来,倒是尽看你的脸子了。
一边暗暗咒骂他,一边借着星光磕磕绊绊地走了出去。
自赵家别院回来,冯清蓉却是病了。那日原本就受了些寒气,夜里回京时,赵霆取了棉袍给她,她嗔怪他无故乱发脾气,便赌气不穿,扔在地上。赵霆也不理,任由她吹了一路的冷风。
任性的结果就是自己生病,好在回来后及时吃了药,又躺在床上,着实休养了几日,才慢慢好起来。
赵霆终究不是慕容子风,若她生了气,子风会变了法子逗她开心,绝不会让她生病难受。而赵霆却硬着心不理她,半句软话都没有。好在,她未来是与子风一起过,那个又冷又硬的赵霆就让别人去忍受他的脾气吧。
想到慕容子风,她就躺不住了,喊着气闷,非要出去走走。冯清远见她病方好,自不肯放她出门。冯清蓉无奈,只得让冬梅陪着在园子里转。入了冬,到底不必往日,虽是贴身穿了貂皮小袄,外面又披了雀羽斗篷,她还是觉得清冷无比,寒气从脚底直往上冒。不过转了两圈就不想走了,赶着回屋取暖。
进了院子,恰见秋菊送客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织锦的缎子包裹,里面也不知什么东西。冯清蓉见秋菊脸上有些可疑,就遣了冬梅去泡茶,顺手关好了门。
“小姐,莫侍卫方才过来送了这个。”秋菊跪下,呈上包裹。
“你跪着干吗?”冯清蓉接过包裹,并不打开看。
“奴婢负了小姐往日的教导,奴婢不能忘了他。”秋菊声音虽小却坚定,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
感情之事,岂是说断就断的。她盯了一会手里的包裹,突然就心灰意冷起来,“起来吧。别人看见了也不好。”
喝了热茶,暖了暖身子。冯清蓉走到内室,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锦盒,看起来十分精美,边上却有几道折痕,想是不小心压坏了,再打开来看,却是两支老参,每支约莫尺许长,枝须繁茂,是不可多得之物。盒内另有一张纸笺,上面写着“冯姑娘笑纳,秦。”
是秦培军送的!他记着她的情,故此托人送了来,只是如今东西虽在,他却不在了。冯清蓉感伤了一会,将纸笺扔进香炉烧了,锦盒重又用锦缎包好,收在抽屉里。
再过几日,第一场雪就扑簌簌地下来了。虽是雪天,因屋子里燃了好几个火盆,倒也觉不出冷来。冯清远待她实在是好,尽管这一向没少生她的气,却也没有克俭了她,一应用度与往年并无二致,且只有比以前更好。
眼看着雪停了,院里银装素裹,另有情趣。冯清蓉一时兴起,要去醉然亭赏雪景,丫头们拦她不住,只得给她穿戴好了,喊了顶小轿送她过去。
醉然亭别来无恙,依是安静地立在清水河畔,厚厚的积雪下隐约可见青色屋檐,瓦当间有冰棱垂下来,阳光照射上去,晶莹透亮。因着天冷,几乎无人来此,倒为醉然亭凭添了几分肃穆冷旷之意。冯清蓉遣了轿子回去,自己站到亭内无雪的地方。
马路上,有行人经过,均是弯腰俯首,极为小心,可还不时脚下虚滑,险些摔倒。
看着他们的模样有些滑稽,她忍不住笑,伸手去拂石栏杆上的雪,恰在此时,听到身后有嘈杂之声,她转身望去,只见三四个乞丐正围着一个小童拳打脚踢,嘴里还不时叫骂着:“小兔崽子,竟然敢抢爷的饭,不要命了。”
“大冬天,爷们讨点饭容易嘛,你自己不去讨,倒抢爷的。”
小童衣着单薄,只用手护住了头,并不回嘴,也不反抗。
打骂了一阵,乞丐们恨恨地撇下小童,扬长而去。小童俯在雪地上,半天才挣扎着战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才走两步,又一屁股坐在雪里。
这个小童有些熟悉,冯清蓉正待上前,小童却也认出她来,转身欲跑。许是腹中饥饿没有力气,抑或是方才捱了打,腿脚不便,不过只走两步,便停住不动了。只见两肩一耸一耸不停地抽动。
“好了,我既然找到你,再不教你受苦。”冯清蓉走上前,柔声道。
秦若谦突然蹲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冯清蓉拉着他的手,“快起来,我拉不动你。”秦若谦止了哭声,踉踉跄跄跟在她身边。冯清蓉不敢把他往家里带,怕他给人认出来不安全,又无人可托付,思来想去,把他领到了后街的老屋那里。
怀中见她带了个小童来,虽然诧异,却未多问。姚妈手眼伶俐,见他衣衫单薄,急忙端来热茶找来厚衣服,又忙着生火做饭。
看他吃饱喝足了,冯清蓉缓缓道:“怎么成了这样子?”
秦若谦眼圈一红,又要掉下泪来,却生生忍住了,小声道:“那日我们全家行至葛城,因突然下了大雨,无法赶路,遂到路边的破庙里暂避一会。不料,十几个山贼突然闯进来,抢了财物不说,还将我家大小二十余口尽数杀死。爹、娘还有妹妹都死了。”
“你怎么逃出来的?”
“当时有两个黑衣人也在避雨,趁着山贼动手时,他们将我藏在佛像上面。那两人后来也受了伤,趁乱逃了出去,不知是生是死。山贼见他们逃了,非常惊慌,放了一把火,就跑了。等他们走了好一会,我才敢爬下来……”似是想到那日的情形,他惨然一笑,清秀的小脸上有着超乎年龄的悲痛。
冯清蓉一把将他拉至怀里,紧拥住他颤抖的身子。
“姐姐,那些人不是山贼。”秦若谦抬头看着她。
冯清蓉松开手,盯着他的脸,“你怎知道?”
“那个带头的,爹认识,爹骂他为虎作伥,图谋造反,不得好死。”
“日后你见到那人,能认出他来吗?”
“能!”秦若谦点点头,又道:“他们是威武将军府的人。”
不可能!冯清蓉暗叫一声,四下打量了下,低声道:“别胡说,被人听到,你也活不了。”
“他们放火时,我听那个带头的让另外一人速去将军府报与公子。”秦若谦放低了声音。
“还有另外两位将军。”冯清蓉道。
东燕只有三位将军,威武将军乃正三品品武官,神勇将军与智勇将军乃正四品武官。其余武将皆为四品以下,称为校尉。还有骠骑大将军一职,为正一品武官,但多年来并未有人得此封号,实为虚设。
“神勇将军是我三叔。智勇将军年逾五十,且长年驻守西岭。”
她想起来了,太后生辰那夜慕容子风曾经说过皇上欲将神勇将军之女秦香茗赐与他,原来神勇将军与秦统领乃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