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岩西(78)
雷啸对这件事情很清楚,也并没有阻止雷威。他只是不断地忙于东堂和最近被并购进来的香港连胜的漂白大计中,日以继夜地埋头工作着。
虽然雷威最后还是留在了东堂,但和雷啸之间的关系却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毕竟在两人相处的时候,总会觉得许言汐这个交集没有被完全地排除出去,有时候,难免有些字句会让人联想起那个清冷孤高的存在。
雷威对雷啸的铁石心肠是很不理解的。
虽然他和权叔的关系远没有雷啸和权叔要来得亲近,但他对权叔也不是没有感情的。许言汐与权叔之间的恩怨他不是很明白,但既然权叔已经死了,就算多杀一个人也不能让他活过来。
雷威的不解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当雷威进入到雷啸那几乎没有一丝光线的卧室,听到雷啸被梦魇所折磨而惊坐而起的时候,忽然又理解了一些什么。
因为雷啸口中那声沙哑的惊呼,如果雷威没有听错的话,正是许言汐的名字。
雷威走到床边,却不小心踢倒了床边的空酒瓶。空瓶相互碰撞倒地,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哥……”这是许言汐出事这么久以来,雷威第一次开口唤雷啸做“哥”。
雷啸从睡梦中惊醒。
梦中的感觉依旧清晰地存留在脑海。
那是一片幽静深暗的海底,从下往上看去,似乎还能见到从天空透下的点点夕阳的余晖。
海水的压力很大,他不断地在其中搜寻着什么。
这个梦境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但每一次,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雷啸在混沌中恢复了很久,其间头痛欲裂,而依靠烈酒入睡已然成为了他的习惯。
看到身边站着的雷威,雷啸不想多解释什么,只是甩了甩头,站起身,走进了浴室里。
“哥,你这是何苦?”
雷威打开了浴室的门,看着站在莲蓬头下冲着冷水的雷啸。
雷啸没有看雷威,只是回答道:“我总要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雷威顿了一下,思索了半晌才终于开了口。
“哥,你恨他什么?”
“是恨他杀了权叔、背叛了东堂?或者是,恨他最后选择了徐显东?”
徐显东的名字刚出现,雷威就被雷啸揪住了衣领顶在了浴室的墙壁上,莲蓬头喷出的水花迅速溅湿了雷威的身体。
雷啸目露凶光,水流不可避免地注入了眼里,泛起了一片血丝。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
雷威没有挣扎,只是将顺势后脑靠在了墙壁上。
“哥,你说他真的死了吗?”
雷啸甩开雷威,走到一边拿起浴袍。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雷啸系紧了腰上的带子,赤脚走了出去。
“那你喝那么多酒、抽那么多烟做什么?!既然逼死了他,那就好好地过你自己的生活,你这样做戏,给谁看?!”
雷威浑身湿透地从浴室里冲了出来,朝着面无表情的雷啸吼道。
“你明明就是在意,不然你也不会让人旁敲侧击地来探查他的消息。”
“也不会,在睡梦的时候,还喊出他的名字。”说到这里,雷威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些许颤抖。
雷啸坐在床边,习惯性地拿起了常抽的雪茄。烟雾弥漫,隐约中遮挡了他面部的表情。
两人在对视之中沉默着。
当雷威的话终于将那层砂纸捅破的时候,就连雷啸自己,也无法再继续保持冷静。
多年的老烟枪忽然被吸入的烟雾呛了一下,雷啸咳嗽得厉害。
雷威从来没有见过雷啸咳得这么凶过,以至于好像要将肺部咳破,将血咳出来一般。
良久以后,雷啸才终于缓了过来,但胸膛还是因为气息的不稳而在剧烈地起伏着。
“你们可以继续找他。”
雷啸背过身去,不再让雷威有机会观察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指间的雪茄还在燃着。
“他之后的事情,我不会再过问。”
雷威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就算他还活着?就算他会去美国找徐显东?”
雷威的十指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分外明显。
“对,就算他还活着。”
就算,他去找那个人。
雷威不再说话了,得到了雷啸的承诺,他出了门去,继续着搜寻许言汐的工作。
然而,就连他自己也清楚,就算是一个健全的人从那个高度跳下去也未必能存活,更何况,当时的许言汐重伤未愈,而且不良于行。
最后的结果还是让雷威和李婉璐失望了。
在三个月后,他们终于停止了搜索,还给了那片海岸以宁静。
在决定结束所有搜索的那天,李婉璐穿着全黑的素装,在雷威的陪伴下,在当日许言汐跳下的地方放上了一束鲜花。
“言汐,我从来没有想过,最后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李婉璐已然哽咽,眼泪布满双颊。
看到李婉璐哭,雷威心里也堵得慌。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把不断抽泣着的李婉璐给拥进怀里了。
感受到人类的体温,李婉璐放肆地大哭着。
海水一浪借着一浪,拍打在宛若染了血的岩石上,阵阵涛声回荡,掩盖了悲凉的哭泣。
远处的海鸥发出几声辽远的清鸣,斜阳将断崖边相拥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撕裂的真相(二)
67 撕裂的真相(二)
许言汐的印记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估计也可能是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这个人是他们的大老板最不能触及的一个禁地,所以,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刻意回避涉入到这个领域。
东堂集团在吸纳了香港的耀邦之后,规模扩大了很多,外加上两个集团的所在地横跨了两个法域,很多事情衔接起来还是比较繁杂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东堂的法务部门扩大了两倍,像许言汐这样刚踏出社会、面容清秀的法务助理的人数也多了许多。
也许那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老话确实有它的道理,东堂在经历了之前的风雨飘摇的日子之后,反而以一种更为蒸腾勃发的面貌出现在众人眼前。
地盘的扩大、产业涉及范围的扩张、股民投资信心的增加……无论哪一样都顺风顺水,几乎将东堂集团在经济圈里推到了一个炙手可热的地步。
有了香港和大陆两块分隔的地盘,虽然管理起来有一定难度,但香港这一自由贸易区对于急需洗钱漂白的东堂来说却提供了无数的便利。
在雷啸的转型计划中原本预计需要五年时间的浩大工程,只用了三年多就提前完成了。
以前的东堂,已经不再能与现在的东堂相提并论了。脱去了黑道的背景,雷啸现下代表的是健康而富有社会公德心的企业家,无数的光环把一些不能提上台面的过去给遮盖了起来。
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也能改变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