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妓/风似烟萝(48)
呼尔赤……呼尔赤……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总是分外想念那个男人。
月色清冷,透过窗棂,静静地陪伴着屋里落寞的人。
接到喜帖前来观礼的宾客已陆续到达万毒谷,平日清净的谷中热闹非凡。为了配合婚宴的喜庆气氛,到处都点缀着红绸,本是好看的颜色在孟清漓和二子等人眼里,却是扎眼得不行。
众人都是欢天喜地的,可惜当事人却没有这种感觉。
婚期就定在三日后,而孟清漓对此是束手无策,二子也是怨气冲天。
孟清漓不禁感叹造化弄人,难道他与呼尔赤,真是有缘无分?
婚礼前一天,孟清漓被众人逼着试了喜服。
大红的料子,恰到好处的剪裁,让孟清漓修长的身姿展露无遗,展久江眼中皆是满意的神色。
好不容易将众人打发走,孟清漓心烦意乱地扯开腰带想将喜服脱下,却忽然被拥进一个结实的胸膛中。
孟清漓不知来人是谁,本想挣扎,但鼻尖却飘来一阵熟悉的草原的皇族身上特有的熏香味儿,顿时停止了动作,眼眶也有点酸了起来。
“呼尔赤,是你吗?”
孟清漓的声音略带颤抖。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搂着孟清漓的双臂。
孟清漓的手覆在他的手上。
呼尔赤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孟清漓的耳背。
孟清漓脚都软了,向后靠在呼尔赤身上。
两人默默地拥抱了许久。
“你怎么来了?”
呼尔赤坐了下来,将孟清漓扯进怀里。
“万毒门主掌上明珠出嫁之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何况新郎官的名字还叫孟清漓?”
孟清漓脸上微红。
“你知道这不是我本意。”
……
看到呼尔赤沉默,孟清漓叹了口气。
“你来这是要阻止这婚礼的么?”
呼尔赤苦笑道:“我好不容易混了进来,身边也没带什么人,就算我带了千军万马,又怎么敌得过展久江的毒粉一撒。”
“怎么,这次连你也束手无策了?”
孟清漓替呼尔赤捋了捋贴在额边的长发。
“我只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孟清漓看着呼尔赤略为瘦削的脸,知道他为了自己事定是操心不少。
以呼尔赤好强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无计可施,他也不会说出这般丧气的话来。
“你打算怎么办?”
孟清漓轻轻摸着呼尔赤手掌中厚实的茧,心中溢满苦水。
“有两个办法。”
呼尔赤的手掌将孟清漓的手包了起来。两人十指相扣。
“一个像你想的那样,你娶了展红绫,这辈子跟我不在有交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我带你冲出谷去,虽然能活着出去的希望不大,但总可以试试。”
孟清漓听到这个脸色都青了。
“不用考虑,那药尸的厉害我见识过,就是十个你也未必能摆平它们。”
呼尔赤一口咬在孟清漓脖子上,孟清漓吃痛地轻呼了一声。
“看不起我?”
孟清漓叹了口气,亲了亲呼尔赤那双特别的眼睛。
“不是,我只是不能让你为了我再受到伤害。”
呼尔赤笑道:“你可知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娶别的女人,可比死在药尸手上伤害更大?”
孟清漓捂上呼尔赤的嘴。
“别胡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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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尔赤皱了皱眉。
“怎么,你想出什么招来阻止我大闹婚礼了?”
孟清漓沉默不语。
呼尔赤叹气道:“也对,今时的清漓已非往日的清漓。你现在可是展久江的乘龙快婿,也是未来的万毒门门主,光你那使毒的功夫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孟清漓无奈道:“你莫要逼我,我定不能让你冒险。如今娶了展红绫,算是各得其所。”
呼尔赤手背爆出条条青筋。
“各得其所?好个各得其所!我……”
控制不住的怒意本要喷薄而出,但孟清漓忽然抱住了呼尔赤的脖子,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
印象中,这是孟清漓第一次主动拥抱呼尔赤。
“不要意气用事,算我求你,好好活下去……就算为了我,为了摩勒,千万不要……”
声音中夹带着巨大的苦闷。
呼尔赤无言以对。
孟清漓又何尝愿意娶那展红绫,只怕他自己心里,比呼尔赤难受百倍还不止。
“罢了罢了!折磨你就是折磨我自己。以前你总说我不懂得‘尊重’二字。这次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我也不再强求。”
呼尔赤背过身去推开门。
“我给不了你这样的婚礼,现在老天还了你一个,是我欠你的。今晚我给你守夜,等到你明天拜完堂,我就随贺婚队伍离开……”
呼尔赤的声音低沉低沉地,听不出情绪。
为新婚出嫁前一晚的新娘守夜是匈奴伦葛朗族的传统。
即将出嫁的新娘总是彻夜不眠地与自己的阿母谈心,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想再回娘家一趟也不容易。
呼尔赤为孟清漓守夜,这其中的含义已经不说自明了。
山谷中夜露深重,呼尔赤心乱如麻,任丝丝冰凉的薄雾在自己身上凝起一层水珠。他不打算运功御寒,只想这凄冷的夜色能多消去一些愁绪。
屋内的孟清漓一夜无眠,那一扇门隔着两人,在月光下拖长的身影,没有一点交叠。
第二日天刚亮,孟清漓的房门就被热情的下人敲开,他只能麻木地任下人们伺候着,那一句句恭喜的话语,此时此刻竟显得如此讽刺。
在众人穿梭来回的忙碌身影中,孟清漓眼光的焦距始终集中在那个静止的点上。
呼尔赤来到万毒门为了掩人耳目,本就是易容过的,他掩去了所有的锋芒,不知是刻意,或是自然而然。
他只是安静的,毫不引人注目的,落寞的站在那里。
他头发微湿,感觉就像是被主人罚站的下属。
孟清漓被人簇拥着,如众星拱月般,迎来又送走一批批上前道贺的宾客。
呼尔赤讨厌他身上的红色。
他的清漓只适合那雪般的白和天空般的蓝。
呼尔赤自嘲地笑笑,这次,他总算尝到了当年孟清漓心中的滋味。
当年的他是有点不知所以,将那彤妃有了身孕的事当成话题哄孟清漓开心。
这种翻江倒海的醋意,这种恨不得把所有碰过孟清漓的人都车裂凌迟的心情,通通报应到他身上了。
对,他活该。
爱上一个人,就活该要受这种罪。
呼尔赤就这么呆呆地站着,除了随孟清漓移步到主厅,他再也没动过。
远远地站在可以看到孟清漓的后花园,高耸的假山将呼尔赤的身影略略阻挡。
孟清漓的眼神总是不经意地寻找着什么。
天色又暗了下来,唢呐锣鼓又高声吹起,那是吉时已到的信号。
主厅中的气氛又掀起新一轮的□,因为新娘子终于被喜娘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