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青云峰上内门弟子,道号为清平、风定的两人,便被执事长老大笔一挥,划拉去守了山门,于是被点名的两人无奈地站在山门前,有气无力地打起了瞌睡。
时间慢慢地过去,日渐西斜,眼看这如同往常一般的一天就要过去,他们也快要能够回山修炼时,两人的精神终于振奋了些,探头探脑地望向回山的路,盼着交班的弟子早早地来。
但也不知是不是越期盼人就会来得越晚,道号为风定的弟子终于按捺不住了,开口想要抱怨,想了想之后却到底忍住了,只是道:“若柳师姐还在便好了。”
清平闻言,回头瞥了风定一眼,道:“柳师姐在又有何用?师尊他——”说到这里,清平顿了顿,摇头道,“其实要我说,若当初谢世瑜那恶贼没有上山来,那么今日我二人也不会受此等屈辱了。”
说到这里,清平脸上的表情很是愤愤不平,但风定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道:“谢世瑜?哦,对了——师兄,你可听说过四年前易阳城废墟那桩事?”
清平一怔:“何事?”
被这样一问,那风定顿时来了兴致,口沫横飞地同清平描述了一遍四年前的那桩旧事。
原来,四年前,一个行路商人路过易阳城废墟时,赫然见那废墟前竖着一个高高的旗杆,上头挂着近十数的人头。
那行路商人吓得屁滚尿流,只觉自己遇上了土匪,于是连自己的货都忘了带上,手脚并用地逃离了那片废墟。
但回去之后,行路商人思来想去,怎么都放心不下自己落下的货,于是半月后,他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回到了那片废墟前。可谁知,回来后的行路商人却骇然瞧见那挂着人头的旗杆竟又多了数个!
行路商人又一次屁滚尿流地逃了。
如此一来,这桩怪事终于传了出去,传到了一个年轻修士的耳中。
那修士心中好奇,于是前来易阳城的废墟前蹲守,而也没让他等待太久,他就等到了他等的人。
原来,挂上这么多人头的,竟是一个头发灰白的修士。
那修士头发灰白,远远瞧去竟是如同八旬老人,可待到他走近后才能发现,这修士容貌如同太阳一般,叫人不敢逼视,而他周身气度却又像是徐徐春风,叫人见之心喜。
事实上,那年轻修士在看到这人之前,本以为坐下这桩恶事的人定是魔门恶贼,甚至还做好死战到底的准备,但在看到这头发灰白的修士后却叫他瞬间忘掉了原本的打算,欣喜地上前同那人攀谈起来。
也亏得这头发灰白的修士真不是坏人,在一番攀谈过后,年轻修士才知道,他眼前这人,正是当年单枪匹马上通云门中帝峰破七绝剑阵的谢世瑜,而易阳城前头的这些人头,也正是当年害得他家破人亡甚至连易阳城都毁了的魔门修士。
年轻修士闻言,望向那旗杆上人头的脸,这才发现这些人头竟然还真的如同谢世瑜所说,都是十恶不赦的魔门修士,其中有双极殿的数位长老,甚至于谢世瑜这一次带来的人头中还有双极殿的门主!
凭一人之力,竟是毁了别人的整个门派!
自此之后,谢世瑜在方覆界中,才是真正算得上是名声大噪。
听得这番事迹,清平心中又嫉又恨,冷哼一声,道:“纵使他名声再大又能如何?于我们通云门来说,还不是一个恶贼!”
风定闻言,挠了挠头,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就在这时,他的眼神一凝,望向山门下路上的那道影影倬倬的人影,道:“有人来了?”
清平也是一怔,顺着风定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山下果然有人上山。
清平不由得奇怪道:“都已是这个时候了,怎的还有人来?”
风定极目远眺,而那人也来得十分地快,于是只不过是三息间,风定就瞧清了那人的面容。
“这……这是……”风定先是一怔,而后一惊,神色大变,骇然道,“是……她是——”
不待风定的话说完,一阵风带着一个月白色的人影,从风定和清平二人之间轻轻穿过,眨眼间便远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两人怔怔呆立原地,一息后,一道血痕自二人颈间浮现,而后又是一息,两个人头便咕噜咕噜地滚在了地上。
月白色的人影来得悄无声息,杀人亦是悄无声息。
她悄无声息地上了通云门,悄无声息地将路上察觉到她的人尽数杀了干净,又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青云峰前。
她在青云峰下,抬头向上望去。
此时,日头已经下了,月上中天。
冰冷月色替代了阳光,照亮了这个黑漆漆的世界,但却无法照亮她的心。
这不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
来人神色冰冷,心中却是怅惘地想着。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着水一般洁白长裙的女子却自另一条道路上山,路过来人身旁,不禁抬眼瞧了来人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却让那白衣女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失声道:“石……石秀容?!怎的是你?!”
但这样的惊诧只是一瞬,下一瞬,白衣女子,也就是曾经同左思思一同陷害过石秀容的墨兰芷便沉下神色,冷笑起来,道:“我知道了,你定是来同师尊求情,盼望他能够原谅你的吧?你倒也真是个厚脸皮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竟还敢上山来求师尊的原谅,想要再回通云门?你且等着罢,我定会去禀告师尊,叫他痛痛快快杀了你才好!”
墨兰芷冷笑着,趾高气昂地转身想要上山。
但就在这时,她蓦然感到脖间似是有什么东西闪过,接下来,她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石秀容看也不看地上那具尸身,只是轻轻拂了拂自己的道袍,就像是拂去什么脏东西一般。
而后,她又继续向前走去。
☆、第二章 :十年(二)
此时此刻,青云峰上早已漆黑一片。
虽然身为修士的他们,早可不必像凡人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他们依然有每日必做的功课,那就是修行。
而修行,是不需要点灯的。
而石秀容无疑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她静悄悄地上了山,无一人能够发现她。
但在这一天的这一晚上,在通往青云峰顶大殿的必经之路上,一盏幽幽的灯却亮了起来。
石秀容认得,那正是青云峰大师姐,任萍的屋子。
任萍为何点灯?
是因为发现她的到来么?
石秀容这样想着,而下一刻,任萍的小屋就被人从内而外地推开,那张阔别已久的面容出现在了石秀容的面前。
那是石秀容曾经十分熟悉的面容。
分明只不过是普通的模样罢了,分明这张面容丝毫称不上国色天香,但就是这样的脸,陪她度过了她最虚弱和软弱的孩童时期。
她六岁上山,天资只能称作平平,因此她并未像柳婧那样得到峰主的重视并收做真传弟子,而是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外门弟子,一步步向上爬弟子中,都处处遭人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