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起殷修竹也有个系统，再结合精灵察觉到的“外力”，倒是给了他警醒。

每每暗访顾清池，自以为万无一失用了匿形，然而有没有可能，早在第一次，驭灵遭到攻击的那回，就被对方察觉到了行迹……如此一来，一切的违和就解释得通了。

也实在是顾清池太弱鸡了，完全是普通人的感觉——现在知晓，起码其有“钥匙碎片”这样的奇物作遮掩——傅藏舟难免有些疏忽。

故而此回改变策略，早早化作轻雾。

倒也不能百分百保证，顾清池的“外力”发觉不了他的存在。

不过想想吧，桢哥的手下曾蛮是个凡人，既然能盗取“钥匙碎片”，至少说明顾清池警惕心有所不足，实力也确实不济，纵是有所谓“外力”相助，其防备并非万无一失。

他如今化雾的范围，可覆盖方圆一两里。

加之天公作美，阴天笼罩着一层霾，淡淡薄雾丝毫不引人瞩目。

雾气蔓延，覆盖了大半个镇子。

便至一个普通的民宅。

宅院门窗闭合，一丝丝雾气，渗过缝隙，无声无息流入昏昧的房间。

是一个青年，早没了寻常的淡定与清高姿态，神色苍白、眼神焦虑，在屋内来回踱步。

唇无血色，紧紧抿起。

然而傅藏舟“听”到了他焦虑地在对着什么人“说”着话——

“神尊，现在该怎么办？那对夫妻跑了，万一被聂桢的人发现了……”

神尊？

鬼王大人有些疑惑，遂细细感知……没发现第二个人的存在。

正在这时，一道阴沉嘶哑的声音，传入脑中：“蠢货，早让你下手，偏生优柔寡断、拖拖拉拉，否则本尊吃了那怪胎、实力大增，何至于像现在这般，如丧家之犬四处躲藏？！”

青年，也即是顾清池，声音颤抖：“那位夫人是个普通人，我、我实在下不了手……”

“神尊”冷笑：“普通人？她丈夫是个怪物，她怀的是怪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什么下不了手的！虚伪！”

顾清池沉默了片刻，是一声叹息：“是我想差了。”语气一转，是几分忧虑，“玉璧丢失了，卢玲此去数日一直没个消息，那一位……会不会发觉了什么？”

“神尊”不屑道：“多管闲事的冥族幼崽子，若非本尊元神重创……”

言辞未尽，话锋一转：“小崽子不好惹，你那个侍妾怕是不顶用的。

“不行。得马上启程赶回黑岩山。”

顾清池闻言有些慌乱：“去黑岩山？可，可是，”忽是眼睛一亮，“聂桢的人一直在四处搜寻我，若是贸然现身……”

“神尊”不耐烦地截断其话语：“聂桢不过是个凡人，有本尊遮掩，他派的那些人不足为虑！那个小崽子……

“哼，暂且避一避风头，待本尊养好伤，定将那崽子捉拿，好好进补一番。”

然而青年，正如“神尊”所言的，优柔寡断：“可……我与殿下说好了，在这碰面的，不知怎的，一直不见他人……”

“神尊”气得跳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那个好殿下？若非他行事疏漏，坏了我大计，被冥族小崽子捉住把柄，本尊早早便恢复往日的神威了。”

顾清池忍不住替他的殿下辩解：“殿下也是按照您的吩咐行事……”

“顾清池，”是一声厉喝，“你如今胆子肥了，居然敢顶撞本尊！”

青年脸上陡地惨白，闷哼了一声，是十分难受的样子：“小、小人一时情急失言了，请神尊恕罪。”

“神尊”只道：“无需多言，即刻离开，冥族素来神出鬼没，说不准那小崽子随时就追上来了！”

然而“优柔寡断”的青年，执拗起来连“神尊”也莫可奈何，他扶着额头，好似忍着巨大的痛苦，摇着头、咬牙道：“黑岩山远在北方之极，此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殿下……神尊悯我一腔真心，只求见上殿下一面，至少道一声别。”

“神尊”气得直骂：“蠢货！蠢货！本尊怎么就相中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顾清池苦笑：“我知神尊于我有再生之恩，然而殿下，”语气喃喃，面有几分恍惚，“前世无缘，今生好不容易才得以与殿下厮守……”

听二“人”对话，听得晕晕乎乎的傅藏舟，忽是精神一振，没错过“前世今生”的词眼。

分外诧异——

顾清池话里话外的意思，莫非……

其是重生的？

真是匪夷所思的世界！

再细听其喃喃言语，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简短的几句话，信息量倒是十足——

大概是，顾清池前世，聂霦于他有救命之恩，便是一见倾心，从此为对方神魂颠倒。

然而身份差距太大，两人有缘无分。

“便是不能继续厮守……”

好似自言自语，顾清池低低地说：“起码得知会殿下，让他早做打算，尽快解决掉聂桢，莫要落得前世那样的凄惨下场……”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有本尊相助，你们居然费了十年没能搞死他，”“神尊”嗤笑，“聂桢身负大气运，靠聂霦小子他一个人，哪里对付得了！”

顾清池怔了怔，默然半晌，忽是坚定了决心：“那我带殿下去黑岩山，暂且逃离尘世烦扰……”

“神尊”阴恻恻地问：“顾清池，你置本尊威严于何处？”

顾清池轻声回答：“神尊安心，我定竭尽全力，助您重塑神体，只求您……指条生路。”

“说来说去，”“神尊”语气阴冷，“原来你想算计本尊，助你回京找你那个好殿下？”

扑通一声，顾清池跪在地上：“求神尊垂怜！聂桢其人心狠手辣，这回……定惹恼了他，他绝不会放过殿下的。”

半晌没得到“神尊”回复。

青年砰砰磕着头，透露一个秘密：“两年后，那位……恒王妃就会病故，届时小人定将其尸骨取来，供神尊飨用！”

“神尊”语气惊讶：“什么？！那小崽子两年后会死？”

顾清池道：“是，我前世与殿下结缘时，恒王妃已缠绵病榻，不久便亡故了。”

“神尊”根本不相信：“那崽子可不是一般的冥族，乃冥灵王族，居然说他病死……你哄谁呢？”

顾清池赶紧辩解：“小人不懂冥族或冥灵王族是什么，可前世他真的死了，还是官家亲自督办的葬礼。”

“神尊”将信将疑：“怎么可能？”

顾清池一边努力说服其相信，一边继续哀求对方襄助。

傅藏舟默默听着，是些许怔忡：“未来”自己竟真的死了？

早就听殷修竹说起过，但“历史”嘛，记载有偏差很正常。

然而顾清池，作为重生者，近距离接触过聂霦，他说的消息应当十分准确了。

想不通的，不是自己死了一事，而是……

病死？怎么可能？

或者其间有什么隐秘，聂霦纵然作为宿桢的侄子，也是无法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