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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16)+番外

谭城宣心直口快:“也对,理科一班可没有你。”

顾简一楞,有点尴尬地拿起辅导书找题。

二十四

顾简每天下午两点至四点给谭城宣补课,通常四点一到,他就收拾东西回家。这天下午,谭城宣不知道脑子怎么锈住了,一道解析几何题顾简讲的口干舌燥,他还是转不过弯。

顾简做事有始有终,耐着性子一点点和谭城宣磨,不知不觉就快到五点。

谭母从外面打完麻将回家,去卧室看儿子。见两个孩子头对头趴在地上,自己儿子撇着嘴在纸上写写画画,错了一个符号,顾简就拍他手背,谭城宣也不生气,反倒乐呵呵的朝顾简笑,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傻样。

谭母看的心里欢喜,可算是有个人能让儿子收心学习了。谭母静悄悄的下楼,不打扰两个孩子。进厨房打开冰箱,谭母每天上午准点逛超市,谭家的冰箱向来满满当当。

半个小时过去,四菜一汤漂亮地端上餐桌。

谭母解了围裙,上楼叫两个孩子吃饭。顾简正从地上爬起来整理衣服准备回家,见到谭母,微笑道:“阿姨回来了?”

谭母道:“小顾,五点多了,留下来吃饭,啊?”

顾简连忙客气道:“不用了阿姨,我家很近,几分钟就回去了。”

谭母佯装着皱眉:“哎,阿姨菜都做好了,你不能不给面子嘛。”

谭城宣在一旁乐道:“顾简,我妈做饭可好吃了,你给我当这些天老师,怎么着也得吃顿饭。”

顾简见推辞不过,只好应下来。

谭城宣没说错,谭母做饭了得。短短半个小时,蒜蓉西兰花、辣子鸡丁、虾仁酿豆腐、鸡蛋蒜黄加上一盆青菜鱼丸汤,都是家常菜,卖相清新,香味扑鼻。

顾简赞扬道:“阿姨,您手艺真好。”

谭母用公筷给两人夹菜,笑眯眯道:“没办法,城宣和他爸嘴都挑,一顿饭不弄两三个菜,一准撂筷子。”

顾简和谭城宣一起吃过食堂,也吃过路边摊,对他的挑剔深有感触。

谭城宣一边吃饭一边对母亲道:“妈你少吃点辣的,夜晚胃里难受又该睡不着了。”

顾简看谭母:“阿姨睡眠不好?”

谭母:“老毛病了,一有动静就睡不踏实。”

顾简放下筷子:“阿姨试试白天多运动运动。”

谭城宣唏道:“让我妈出去运动比登天还难,我有时候拉她出去跑步,不到五百米就蹲那不动了。”

顾简:“跑步太枯燥,可以用其他方式运动,骑单车打球什么的,有娱乐性就不觉得累了。”

谭城宣心道说的好像你经常运动似的。转念一想,问道:“顾简,你会溜冰吗?”

顾简摇头。

谭城宣:“我教你吧?反正你寒假也没事,老窝家里都发霉了。”

顾简唔一声算是答应。他从小在父母手上练出了习惯,见到别的长辈不自觉地会温顺体贴,像双重人格似的。顾简曾经自我分析了一下这种条件反射似的“伪装”,或许是因为亲生父母都未曾温柔慈爱地对他,那他更没有资格在别人的父母面前不识时务。

谭城宣说到做到,第二天下午顾简一到他家,就被拉着出了门。

顾简运动神经不发达,肢体协调性差,被谭城宣带着滑了两圈,一放手立刻摔跤。谭城宣无奈地继续拉着顾简的双手在场子外围转。

“顾简,我发现你这人聪明起来特聪明,笨起来也特笨。”

顾简面色凝重,每次谭城宣故意使坏松手,他都紧张地立刻抓住谭城宣衣袖。两人时不时地挨的很近,呼吸交错间,谭城宣突然觉得不想让他太快学会。谭城宣放慢了速度,双手举平牵着顾简,带他去起伏的水泥路障处滑。平地尚未学会的顾简,到了这里简直头大。两眼只顾着看脚下,嘴里埋怨:“这、这边太难了,先去平地上练。”

谭城宣看他头顶的发旋,笑道:“这里练会了,平地更不在话下。”

顾简不容有他,被谭城宣这个心怀鬼胎的老师误导了一下午,到天色暗沉时只能勉强靠着栏杆滑几步。

从小年年考第一的顾简,自尊心严重受挫,从滑冰场里出来时闷闷不乐,嘴里嚷着明天还要来。谭城宣心里暗笑,顾简平时装的深沉内敛,骨子里不还是个不服输的小孩子么。

连续学了三个下午,顾简终于出师。他和谭城宣在溜冰场里滑到夜晚,出门时听见旁边两个小孩聊天,一个说另一个学了三个多小时才学会,真笨。

后边的谭城宣立刻用双手捂着顾简的耳朵把人推出去。顾简在前面快步走,谭城宣在后面跟着。顾简突然转身停下来,谭城宣没刹住车直接撞他身上,牙齿磕到顾简额头,立刻捂着嘴嗷嗷直叫。

顾简连忙去掰他手,“给我看看。”

谭城宣嘴唇被牙齿磕破,下唇上裂了个血口子,正往下滴血。

谭城宣口齿不清:“顾简你脑门真硬……”

顾简看他的狼狈样觉得好笑:“你走路不看路啊?”

“……谁知道你正走着还带立定的……”谭城宣接过顾简递过来的矿泉水漱口,然后一路上翘着下唇跟顾简说话。

谭城宣很有几分自恋的感觉到顾简在自己面前比从前活泼了一些,他愿意听自己说话,会对自己笑,也时不时的和自己耍心眼,不像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谭城宣乐于看到这种改变,即便常常需要以自己的丢人出丑为交换。

谭城宣自小就是个没什么规划的人,即便现在心里喜欢顾简,他也很少去设想未来,或许是他从来没有失去过什么东西,就理所应当地觉得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他只需要让顾简变得开心,其他事情,他不清楚,也不曾考虑。

二十五

转眼已到腊月底,新年的脚步近了。务工经商的人全部回到家乡,锦城比往日热闹许多。县中心的道路一到中午就被围的水泄不通。顾简和母亲来超市采办正月里要用的东西。孟初远兄弟六人,每年过年就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去酒店吃饭,虽然不必准备年夜饭,但正月里的瓜子糖,拜年要用的酒水饮料都得提前买。

中国人对过年有一种特殊的情怀,不论过去的一年是好是坏,到了过年都会喜气洋洋的辞旧迎新。孟初远到了腊月里,回家回的早了,也会帮着顾雪照大扫除,和气地和妻子一起算账。在顾简的记忆里,不是没有过除夕夜吵架的事情。那是两三年前,顾简的几个叔叔在年夜饭饭桌上提起顾恒知,言谈间触了孟初远的气头,一回到家,孟初远横挑鼻子竖挑眼,直闹到抱住他的顾简头磕到冰箱上才算完事。

顾简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这几年越来越古怪,小时候父亲尚能就事论事维持理智,这些年过去,孟初远经常因为餐具缺了个口这样的小事就能大发雷霆,砸点东西伤下人,他也就安静了。顾简从前不懂,后来看书看多了,怀疑孟初远精神有问题,试探着想让他去看心理医生,可还没把话说完,孟初远就气急败坏地指着顾雪照骂:看看你教的好儿子!说他老子是精神病!孟初远对顾雪照有恃无恐,动辄打骂,可对冷静自持的儿子,很少无理取闹地责罚他。有时候顾简说话冲,孟初远对儿子有脾气立刻找妻子泻火,顾简有几年很是害怕因为自己连累母亲,在孟初远面前过的谨小慎微,凡事都不敢忤逆,直到上了初中,才慢慢将自己从莫须有的罪恶感里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