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没能逃过“乔千岩”三个字。
5
邢家一行人一早踏上了归程。
车离开洛江大桥后,邢琛给乔千岩发了条微信:千岩,后会有期。
隔了十来分钟,乔千岩回复过来:车程长,路上顺利。
邢琛看着那几个字,突然体内恶劣的玩笑因子被激发,他敲字回复:你要是和我一起,车程就不长了。
乔千岩晃晃手机屏幕,那句显得轻浮的话将他逗笑了。他与邢琛虽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但这些日子下来,他能看出邢琛这个人城府极深,心思也静。也是,年纪轻轻就坐到那个位置,怎么会是好相处的人。只不过他是带着父母外出旅游,收了平日那套作风。
然而这句玩笑话,却和昨日不顾礼貌强吻他的人很配。
可能玩政治的人,都有两面三刀的天赋。
他将手机塞回口袋。乔老太在院子里拔杂草,乔千岩走过去帮忙。隔了几分钟,又是微信提醒,他拿出手机。
邢琛:还发烧吗?
乔千岩想了想,回复过去:差不多好了。
邢琛:我好像被传染了,打了一上午喷嚏。
乔千岩:……
邢琛胳膊撑在车窗上,拳头抵在腮边笑出声。
邢母听见儿子的声音,好奇道:“笑什么呢?”
邢琛随意道:“没什么,看新闻呢。”
小徐余光瞥到邢琛的手机停留在微信聊天界面,他早就习惯邢琛在父母面前打马虎眼的风格,不动声色地继续开车。
邢琛一路上与乔千岩你来我往的聊天,车驶入安城境内,他看到高速路口下意识地说了句:“这么快。”
手上依然不停地给乔千岩回复:我到安城了。
乔千岩手指停在那里没有动作,安城,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车驶入三环,邢琛将安城人无比熟悉的市政大楼拍了张照片发给乔千岩。
乔千岩点击放大那张照片,眼睛里晦暗不明,嘴角的线条也变得冷硬。他关了微信,去厨房准备晚饭。
车到达父母所在的小区后,邢琛提议在小区外的餐馆吃晚饭,现在时间晚了,回去再做也很麻烦。四个人要了一间包厢,点完菜就坐在桌边喝茶。徐父见儿子一直盯着手机,纳闷道:“单位有事?”
邢琛平日里很少用微信,工作上有什么安排直接当面说。微信往往是为了和一些求他办事的人扯皮用的,向来都是他回一句别人回三句,最后结束时肯定是别人收尾。被伺候习惯了,就很不适应这种要等对方回复的感觉。
他关了微信,垂着眼睛一边倒茶一边道:“没什么,处理完了。”
邢父道:“我看新闻,广东这两天突然发现几例流感病毒,如果是个例还好,万一又是一次非典,可就麻烦了。”
邢琛昨天也看到那个新闻,他干这工作,对“疫情”两字非常敏感,看完几个报道后,以他以往的经验,恐怕没那么简单。虽然安城市离广东很远,但是一旦国内有这种携带体出现,各个地方的卫计委和医院都得枕戈待旦。
邢母:“这几年不是总出现流感么?非典之后,国家有经验了,哪会再出现第二次。”
服务员敲门上菜,小徐依旧跑前跑后给几位领导拆碗筷。
邢父尝一口以往爱吃的蟹黄豆腐道:“这豆腐怎么没以前好吃了。”
邢母笑道:“我也觉得。估计是咱们这些天在老太太那里吃饭把嘴吃刁了。”
邢父闻言也笑了:“还别说,他们祖孙俩在洛江那种地方开一家客栈,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邢母不以为然:“在洛江养老当然是挺好。但是我觉得小乔在那里太可惜了。”
邢琛听着父母的话,并未插嘴。
邢母:“那孩子长得是真好看,比明星都漂亮。而且和阿琛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多好的硬条件,去哪不能闯一番事业呢。”
邢父一辈子与人打交道,闻言摇头道:“小乔虽然年轻,但时常给我郁郁寡欢的感觉,不似年轻人那般朝气,我估计是经历过什么变故。现在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决断,外人哪知道好坏。”
邢琛调回安城工作后在单位附近买了一个两居室,平日不与父母同住。吃过晚饭,他帮父母把行李搬上楼,然后自己开车回去。
邢琛到家后打开手机,依然没有回复。他翻到通讯录,毫不犹豫地拨通电话。
乔千岩从浴室匆忙跑出来,没看清楚来电就接了起来:“喂?”
邢琛听见对面喘气的声音,问道:“在忙?”
乔千岩偏着头,防止头发上的水流到手机上,回答道:“在洗澡。”
邢琛大拇指摩挲着手机,沉声道:“穿好衣服,病才刚好。”
这种亲昵中又有些独占的语气让乔千岩略微不自在,他本以为邢琛今早坐上车的那瞬间,两人这一段缘分就结束了,他无意也没那份心思去和谁来一场故事。虽然邢琛的行为要搁以前肯定是被他暴打,但如今他连打人的激情也生不出来,更何况若是动手了,难免要纠缠得更久。邢琛虽年长他不少,但高鼻深目的长相算是个美男子,一个吻,倒也不能说是自己吃亏。
可也仅限于此,再近一步,乔千岩便没那个兴趣了。
邢琛自然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听见对面短暂地沉默,他紧接着道:“我刚到家,准备洗洗睡了,你好好休息。”停顿几秒后又加了两个字,“晚安。”
国庆节一到,整个洛江便变成摩肩擦踵的火车站。
乔千岩连续几天都是凌晨才睡,实在是太忙。很多旅客不记路,出去玩一圈到了傍晚给他打电话求助,乔千岩一趟趟去接人。今天又有几个大学生玩到深夜,六神无主地给他打电话,乔千岩几次都想挂电话,但又怕真出事,只能出去找人。
从前住在都市里,就算半夜十二点出门,道路上依然一排排照明灯。但是洛江四面都是山,天一黑,偏一点的景点都只能靠月光照路了。乔千岩从前并不害怕夜路,只是来到洛江后,山里的夜晚和他噩梦里的情景太像,他就很少选择在天黑后出去。
乔千岩穿上衣服出房间,绕到奶奶的门外听了一会儿,老太太应该睡熟了。他看着旅客发来的定位,沿着记忆里的路往山里走。
邢琛刚才结束一个饭局,一桌子几个领导喝的东倒西歪。他回到家里没有睡意,左腿绊右腿地倒在沙发上,举着手机翻通讯录。自从从洛江回来那晚通过电话后,乔千岩就没有再接他的电话,微信也只是发几条才回复一条。邢琛自然看出来乔千岩有意疏远,但他近几天应酬多,分不出时间来想办法,等把这一阵忙过去,他就打算去见见人了。没有谁能靠几通电话就把人追到手的。
但是时不时靠电话刷一下存在感是必须的。
特别是深更半夜,人的心理防线会比白天低得多。
不过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时还是让邢琛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