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人就问了,为什么要给俆府脸色看呢?孙氏可是俆府出来的丫鬟呢!
很快就有人抢着答,你这还不懂?这是如今底气足了,要站出来跟原先的主子打擂台!
孟采薇听冬妆绘声绘色地学了回来,忍不住觉得好笑,“这些人,真该去写戏本子!”
脑洞太大,是病得治啊亲!
冬妆倒是闻言摇头,煞有介事道:“奴婢听着倒觉得不像,跟俆府的那个,越传越多,说得跟真有其事一样,若非奴婢知道内情,也要跟着信了。”
那就是有人推波助澜?
孟采薇愣了一下,迅速想到了裴少嵇,“大公子这几日怎么不见到我这来了?”
冬妆还没跟上孟采薇的思维,只是愣愣地答:“夫人忘了?前几天大公子叫人来传过话儿,说是要在府上会几个旧友。”
孟采薇这才醒神,“是,是有这么回事儿……”
还委婉地敲打她不要到处乱跑,免得与年轻男子撞见不雅观!
有这么跟当妈的说话的么!
“这么着,你去前头一趟,就跟大公子说我日思夜想侯爷,精神不大好,叫他来宽解我两句。”
“……您确定?”冬妆一个劲儿打量孟采薇,这几天她吃得饱睡得足,根本瞧不出半分“精神不大好”的模样。
谁知,人家孟采薇一派坦然,“确定。”
·
于是裴少嵇来的时候,就隐隐绰绰地瞧见,那个“哀思过度”的女人正悠闲地靠着引枕,手里捧着一个汤盅,有滋有味地喝着什么。
隔着一道屏风,孟采薇很快就发觉那后头多了个人。
她一边坐正身子,一边示意秋黛过去把裴少嵇请了进来。
“母亲万安。”
“少嵇多礼了。”孟采薇笑意盎然,大概是惠安侯走了太久,她已经不习惯去作态装得自己如何哀伤,本来就习惯笑的人,脸上就愈发显得气色明媚。
然后,孟采薇就察觉到裴少嵇的目光在她带着笑的嘴角停留了一刹,她笑容僵了下,心怕是裴少嵇怪罪,便忙不迭收敛起来。
紧接着,对方的眼神又落在了她手里捧着的汤盅上,这就是她的冤枉了!孟采薇下意识地解释:“冬笋、粉丝……没有荤腥儿……”
为什么显得这么心虚?
“少嵇要不要也来一碗?”还是来一起犯、罪吧。
“多谢母亲好意。”裴少嵇终于挪开了他的目光,在孟采薇身侧坐下,“少嵇用过午膳了。”
……
她只是喝汤而已……冬笋清热益气,对身体好嘛……
心知解释不清的孟采薇只能尴尬地让秋黛把汤盅撤了下去,抽出帕子拭一拭嘴角,她开门见山地问道:“跟徐氏有关的传言,是你放出来的?”
“是我。”他承认得爽快,“还没来得及多谢母亲指教……若非生出此番流言,我恐怕根本想不到此处。”
被人夸得很得意,孟采薇轻一颔首,“那这事俆府得了消息没?”
“我不知道,也许传得快,就有,也许孙氏发现得及时,掐住了,那就没有。”裴少嵇瞳仁澄澈,明明做了好一番坏事,却偏偏是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这就是功力啊。
“那你还打算做什么吗?”
只是想靠流言挑唆一下孙氏和俆府的关系,这一点说法可还是不够的。
裴少嵇看了眼孟采薇,“母亲不想猜猜看吗?”
孟采薇非常配合地陷入沉思。
俆夫人未必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孙氏要与她们顶着干——划不来,但这流言却成了既定事实。
如果你家出去的狗没拴绳到处跑,以至于让满天下的人都误会你养的狗正在准备咬你,你会怎么做?
和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狗秀恩爱证明给别人看?还是……把狗索性拴起来证明自己是一个有威严的主人?
孟采薇眼神一亮,“你是想借机夺了孙氏的管家权?”
她期待地望着他。
看着裴少嵇僵冷的轮廓一点点变得温暖起来。
“到时候母亲就知道了。”
☆、所言不虚
裴少嵇与孟采薇说的“到时候”,并没用很久。
·
十一月末,孟采薇收到了父亲孟然栋的来信,孟府一行六人,很快就要进京了。
孟采薇的父亲年方四十余岁,在古代,那就是正值事业的上升期。确实,他从外放到河北道为官以来,一路从下州擢升到上州冀州为刺史,考绩优良。只是,从地方再调到中央便非易事。这就像是一道充满象征性的门槛,迈过了,那就是青云直上,迈不过……那他的政.治生涯,便止步于冀州了。
将小女儿采薇嫁到惠安侯府,算是孟然栋左思右想地一步棋,于女儿来讲,这确实是一件很亏欠的事。况且,初嫁半年便守了寡,孟然栋更是对女儿充满歉疚。
在来信上,孟然栋近乎直白地表示,在扶助裴少嵇请旨袭爵的事情上,他将不遗余力,以求为女儿日后的生活谋得保障。
孟然栋一行六人,除了他带的两位师爷,亦就是冀州长史二人,还有孟家年已及冠的长子孟翊先与他的西席先生。
有孟采薇这位出嫁的女儿在,孟然栋一行人入京,自然是要投奔侯府。接了父亲的信,孟采薇不遑多想,便让人请了裴少嵇过来商议。
——其实,这些后宅琐事,本不该拿来叨扰裴少嵇的。
听冬妆说,裴少嵇这几日像是会了几位旧日同窗,闭门于书房之中,看样子忙得很。
孟采薇对此是很理解的,他当年年少离京,京中的交际圈子,也就是那么几位玩得好的公子哥儿。如今重返颢京,迫在眉睫的事情便是重新打开人际关系。偏偏他又在孝期,按照中国的老传统,出去吃饭局开门路是没可能的了,唯有从这些旧交情中下手,打不开新局面,也要巩固好昔日的半壁江山。
男人的世界,与女人终究是不相同的。
孟采薇或许可以为侯府这一亩三分地而感到安宁,但于裴少嵇来说,这偌大家业,却并非是袭下爵位这么简单就能继承的。
大宁朝的官制,职官与爵位是不相挂钩的。惠安侯在爵位中算是正三品的开国侯,但是老侯爷的职官品级,却远在其上。再观年纪轻轻,并无甚军功的裴少嵇,来日能在朝廷谋得什么一官半职,如今还不得而知。
他没考科举,眼下并无功名。戍边几年虽苦,但也没听裴少嵇自己说起,可曾立过什么大功。
若这样就想打入官场,那靠得只剩下在皇帝和几位朝廷重臣跟前儿的面子情了。为此,多走走门路,联系联系旧友,朝廷好歹能多几个为他说话进谏的人。
但是……理解归理解,如何安顿孟然栋一行人,还是要与裴少嵇仔细商量。毕竟,侯府的管家权尚在孙氏手里,而孟采薇并不想连自己娘家人如何安顿,都交给一个妾来打理。
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她也该收回本就属于自己的权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