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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17)

“这雪星子也太大了。”孟采薇且言且行,“冬妆,一会儿到了雅禄斋,你吩咐人去灌一壶热热的茶,给我爹路上喝。炭也要带一些,那手炉子烧不了一个来回就该冷了,但是嘱咐他们别在马车上烧炭盆。

省得再一氧化碳中毒。

冬妆忙不迭答应。

这一日,实在是既特殊,又重要。

皇帝终于下诏,传了孟然栋进宫谒圣。

这是孟然栋进京以后接到的第一道圣旨,更重要的是,面圣,也就意味着终于有机会,替裴少嵇递一道袭爵的奏章了。

自从府上多了孟家人,孝期中门庭冷落的侯府,总算多了人烟。别的不说,孟然栋的官声一向是不错的,他的同窗、同年、同乡,不少人都送了帖子来,欲为孟然栋接风洗尘。

然而,因为不曾接到圣旨,孟然栋始终表现得很低调,只接见了几个“熟人”,或者说,于裴少嵇前程有益的人。

至于剩下的时光,听前院的小厮回报,孟然栋与裴少嵇一直闷在书房里议事,连孟翊先都被拒之门外,不得接近。

——这是祖孙两个商议袭爵的事呢。

早前有下绊子的英国公,后又有不表态的俆府,看样子,孟然栋与裴少嵇二人择的都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路子。

只是,这一小心,就小心得连孟采薇都无缘见到那本奏章。

·

·“父亲给少嵇的奏章可拟好了?今日既要入宫,不妨眼下给女儿看看罢。”

雅禄斋内,孟然栋已经用完早膳,正躲在屏风后头更上朝服。

出乎孟采薇的意料,今日裴少嵇竟也出现在了这里,他就坐在孟采薇的下首,闲闲地端着一碗茶,不喝也不放下,就这么听着孟采薇父女的对话。

屏风后头,“你一个妇道人家,看什么看?放心罢,少嵇已经给为父推敲过不少遍了,定是没问题的。只要今日面圣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为父准会把这本奏章递到皇上的案头。”

孟采薇不甘心,腆着脸道:“少嵇毕竟还是孩子,总要让长辈替他把把关嘛,少嵇,你说是不是?”

目光落在裴少嵇脸上,孟采薇挑了下眉毛,示意裴少嵇赶紧配合一下。

谁知,裴少嵇却是直白道:这奏章不会有问题的,母亲只管放心。”

“就是!”孟然栋从内室绕了出来,“你就别瞎捣乱了,一点尊长样子没有,再让晚辈瞧你的笑话。”

言罢,孟然栋震一震袖,叫上裴少嵇,爷孙两人阔步出了门。

无功而返,孟采薇只得悻悻然回了淇云馆,却未料想,院门口,子冲正垂手立着,“夫人万安,公子命子冲在此等候夫人。”

“怎么了?”

子冲展颜一笑,从袖筒里摸出了一张卷成细筒的纸,“这是公子让子冲转交夫人的,请夫人过目。”

孟采薇愣了一下,迟疑地将纸展开,片刻后,她大喜过望。

居然是那本奏章的底稿!!

·

“夫人高兴得很呢!”

“高兴得很?”裴少嵇抬头瞥了眼手舞足蹈的子冲,他正竭力模仿孟采薇当时的情态,只不过……

裴少嵇很快收回目光,声音也变得比窗外飞雪还冷,“赶紧照照镜子去吧,母亲再高兴的时候,也没露出过后槽牙。”

·

金銮殿上。

“孟卿说得有理,这新税法的推行,确实还有一二弊端需得斟酌。”年仅三十余岁的皇帝,正值英姿勃发、胸怀壮志的年纪,对于旧朝漏政,正不遗余力地推行改革中。

皇帝沉思了一阵,慢悠悠道:“这样罢,就如你所言,人丁册簿各州县年年更录,户部存三年、州府存五年,具体施行,你年前递个条陈上来,朕再与中书省诸卿斟酌。”

孟然栋忙叩首,“臣遵旨。”

“好了,孟卿可还有其他事要陈奏?”

“臣——”孟然栋正伸手要取怀中奏章,却听身后脚步声响,一个内侍,跪在了他的身后,“皇上,陇右道监察使冯大人求见。”

皇帝愣了下,转瞬露了笑脸,“快请!孟卿啊,朕没记错的话,冯益善与你还是同年吧!”

孟然栋从善如流地将抽出一半的奏章塞了回去,紧接着俯首道:“皇上英明,臣确实与益善兄同年中举……不过,益善兄如今既为监察使,此番觐见,必有劾本要上,臣还是先告退,以免瓜田李下,惹人非议。”

皇帝朗声一笑,“不必,他此去安西,主要是替朕考核军备之务,与你民政无干,你听一听,也算是见识。”

孟然栋无法,只好称是留下。

·

“臣,陇右道监察使冯益善,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起来吧。”皇帝摆了下手,“陇右气候恶劣,冯卿真可谓一身风霜啊。”

听两人交谈,孟然栋很快便察觉,冯益善与他一样,这是腊月进京以后,刚刚为皇帝召见。

“朕听淑妃说,冯卿住在了英国公府?前两日冯夫人进宫,淑妃还称赞尊夫人见识广博呢。”

“臣惶恐。臣确实借宿在国公府上,实因臣家中小女年将及笄,想高攀国公府,结个儿女亲家。”

始闻英国公三字,孟然栋便已蹙起眉头,再听到儿女亲家,不由得生出一阵不祥之感。

然而,皇帝毕竟更关心政务,私事聊了几句,便重新绕回正题。恰如皇帝适才所言,冯益善确实是奔着陇右道的安西都护府所去,言之题要,也都与边防军政相关。

“安西都护府军备松懈,军纪散乱,委实堪忧。无怪乎这几年,西域人蠢蠢欲动。”冯益善顿了下,摇了摇头,接着递上一本奏章,“这是臣在安西走访时,辑录的一本名册,所列之人,均是在军籍者,行恶霸事也。他们兄弟相称,抱团作恶,不仅打劫来往商旅,还欺霸民女,在军中更是令上峰忌惮、下属畏惧,拧成了一股新的势力。”

皇帝闻言,脸色渐渐不豫,“呈上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如此为非作歹!”

谁知,皇帝才翻开那本奏章,目光便急速冷了下来,“裴少嵇?这不是惠安侯的长子?”

☆、谨言慎行

“陆氏跳出来太早了,沉不住气,不能用。”日光西斜,孟采薇早早地命人点上了烛台,怕就怕光线不好、用眼过度,换了一个身体,她真的不想再有五百度。

宋嬷嬷还在劝,“兴许是早就想效忠夫人,才逮着了这个机会呢?”

孟采薇摇一摇头,却不多说。

毕竟宋嬷嬷还是外府的人,最终的决定权,孟采薇是一定要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的。

正犹豫着怎么把这个话茬儿带开,帘栊一响,是夏眉垂首进来,几步走到了孟采薇身边。

宋嬷嬷眯着眼盯在这主仆两人身上,但见夏眉与她附耳轻言了几句,紧接着孟采薇颦眉,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夏眉一下。

她心里微动,却听孟采薇道:“好端端的,大公子怎么会和我哥哥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