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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79)

“你少威胁我!”孟采薇瞪着他,却不知自己此刻的眼神,一点锋利都没有,“我又不是不许你进来,你先出去,有什么事等秋黛回来再说。”

裴少嵇岿然不动,“我说过,上次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我说到做到,你怕我作甚!”

孟采薇但觉气血上涌,明明想骂他,可不知为什么,冲上来的却是眼泪,湿润盈在眼眶里,孟采薇不敢往外掉,只能强自镇定,冷静道:“少嵇,昨晚是我行事冲动,我不怪你,也不怕你,但你我越矩在前,我此刻根本无颜见你……你就当行行好,让我一个人待几日,不行吗?等我平复下来,咱们照旧像过去那样,我做慈母,你做孝子,我们彼此成全,难道不好吗?”

“孟采薇,事已至此,你……你就当真没有半点动摇过?非要走这样一条绝路不可?”

“你能不能讲点理!要走绝路的是你,怎么倒成了我?”孟采薇话说得急,不由就是一阵巨咳。

裴少嵇下意识想上前替她拍一拍,但脚步刚挪动,双目便对上孟采薇抵触的眼神,他转而一叹,回身斟了碗热茶出来,“你既然坚持这么说,那我听你的。”

他背对着她,茶明明已经斟满,却迟迟没有回过身。

“反正皇上已决意夺情起复我,早两日晚两日也没个差别……我自请回安西都护府便是,你什么时候平复好了,再命人给我送信吧。”

他说完这番话才回过身,将茶碗直接放在孟采薇床边的矮几上,转身便离开。

孟采薇却是被这个消息唬得良久都回不了神,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蒸空,不见所踪。

·

九月,孟采薇在近十日的坐立不安中,果真听到裴少嵇被皇帝起复的消息。

任职一时片刻还未下来,但夺情的圣旨却已是过了中书省,层层道道地颁了下来。

彼时,兰汀也刚好从宫中回来,皇后特地命太医随行,为孟采薇扶了扶脉,她腿上的夹板全部撤了下去,之前因为风寒而喝的汤药,也在太医的指点下告一段落。

“太夫人身体底子不好,其实不宜用这些药,要小滋小补才是正道,光凭喝药,只会把身子越喝越空。”太医是上了年纪的人,说话慢条斯理,显得格外有把握。

孟采薇闻言点头,感激道:“多谢太医指点,但不知,您说的小滋小补又要怎么做呢?”

太医捻须,“食补,煲汤,都是可以的,少时我写一张方子下来,太夫人煲鸡汤、鱼汤,皆可以此方入汤,喝过这一整个冬天,身子就会大有进益。”

孟采薇忙命夏眉准备笔墨,引了太医去小书房。

等太医走开了,兰汀温和一笑,“皇后娘娘听闻太夫人近日身子不豫,委实担心得紧,本想重九之日邀太夫人入宫,这下只能再耽搁了。”

裴珍这时开腔,“母亲不能亲自入宫拜谢皇后娘娘,珍娘却是闲着的,兰夫子,你什么时候入宫,也领我一起可好?皇后娘娘大恩,合该由我替母亲去谢的。”

她脆生生的声音十分动听,但这一席话却是孟采薇大出意外。

以裴珍的胆子,是万万组织不出这样的说辞的。

但兰汀倒是不以为意,反倒颔首,“娘子知道这个道理甚好,只是宫闱并非如寻常府邸,可恣意出入,未得皇后娘娘宣召,我也无法带你进宫。”

裴珍闻言也不恼,落落大方地一笑,反而鞠身,“谢夫子教诲,珍娘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未尝不可】

裴珍超乎水准的表现,让孟采薇感到讶异。但讶异之余,也是钦佩兰汀的教导之方。

只是,从头至尾,立在一旁的裴少嵇都没有说话。

他在人前惯常淡漠,兰汀与裴珍都不觉有异,然而孟采薇心里打鼓,时不时就用余光瞥裴少嵇的神色,很是忐忑。

太医不过去去便回,留下了方子就起身告辞。兰汀理当送他出府,孟采薇便叫她去了。裴珍也不纠缠,道是还有功课要做,福身而退。紧接着,裴少嵇也一揖,“母亲好生安歇,我先回了。”

“等等!”孟采薇心里一紧,面上却强作泰然,“你既起复了,皇上有没有说,叫你做什么去?“

裴少嵇脚步平静地停下,不温不火地回答:“暂且还没议好,不过若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母亲。”

他说完才抬起头,孟采薇敏锐地从他的眼神里寻到一丝等待,这等待叫她总算觉得安心,又猛地清醒,未再说话引他逗留。

直到人影远去,孟采薇才支起身子,走到窗边望着他,那人越走越远,不曾回头。

·

临到十月,裴少嵇的任命都没有下来,不过他一直在兵部行走,得了个散官,入宫也渐渐成了常事。男人忙起来,儿女情长都能抛之脑后。偶尔来绘丰堂请一次安,再问两句裴珍功课,场面话说完就走,莫说兰汀,连孟采薇都瞧不出他情绪上的半点端倪。

心里变得渐渐没底儿,人行事也显得慌乱起来。

先是一笔出账算错,底下人挨个责问遍,才发现是自己这里闹了乌龙。没好意思挨个道歉,便让春胭出去各处的管事赔了不是。再后来,天冷了,派人去检查地炕,不留神差点烧走了水,火星子冒起来引得满院子吱哇乱叫。

诸事不顺,孟采薇恨不得把自己埋在角落里大哭一场。

可日子总要过,就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往哪里去,漫漫长路,却总是要继续走。

十月中旬的一个晌午,孟采薇浑浑噩噩从午梦里醒来,神思还不算清明,趿着绣鞋从床上起身,正这时,秋黛从外间绕进来,禀道:“皇后娘娘遣了人来,侯爷又不在府上,太夫人,您看是在哪里见好?”

左右是内宦,也毋须避讳,孟采薇信口吩咐:“那就请到绘丰堂来吧,我先梳洗,你去让兰汀帮着周旋一二。”

都是在皇后跟前儿侍候的旧人,彼此见面也有话聊,孟采薇整衣出来的时候,那内宦正与兰汀说得兴起,见了孟采薇,匆匆收起笑脸,正色行礼。

孟采薇忙不迭虚扶了一把,“中贵人不必多礼,您和我们常来常往的,也算是熟人了,秋黛,去给中贵人上茶。”

宾主落座,那内宦方道:“皇后娘娘挂念太夫人身体,这不,叫奴婢出宫看看,娘娘也捎话说了,太夫人若得空,不妨多入宫走动,这眼瞧着大殿下的婚事要定下来了,皇后娘娘有许多事想请太夫人帮着分忧呢。”

皇后相请,那是客气的说法,其实,既已派了内官出宫,那便与宣召无异了。

人家给自己面子,那就愈发不能拿乔,孟采薇忙奉出笑脸,“皇后娘娘用得着我,那是我的荣幸,只不知娘娘什么时候得闲?”

“过两日吧。”内宦舒眉一笑,“皇后娘娘还想请令堂一同进宫呢。”

孟采薇受伤这阵子,与娘家一直没有来往。

她有意瞒着孟府是其一,孟母忙着交际新认识的太太们又是其二,更重要的是,听裴少嵇说,孟然栋着手负责的税制改.革势如破竹,今年税收竟是收上了一大笔银钱,国库充盈,皇帝大喜,连带着孟家水涨船高,皇帝已经赏了孟夫人一个诰命,并特许孟家子弟入国子监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