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刺耳,简直刺心啊,阮蓁进而才开始细想这个美女是谁,那天晚上给她留过电话的女人……那不就是酒醉后被好色之徒纠缠,然后被她救了的女王Jeralyn?
二十年来从来没有对自己容貌不自信的阮蓁,大脑飞快运转地在回忆中搜罗着与Jeralyn有关的点滴,她想起那一头波浪一样的卷发,娇艳欲滴的红唇,明艳夺目的面容……
最后,阮蓁有些沮丧,Jeralyn未必比她漂亮,但那种睥睨众生的傲岸气场,甩了她五条街都不止。
所以,爱情是什么?它能让口若悬河的人瞬间沉默,让内心坚如磐石的人顷刻泪雨滂沱。
它能让你变得,不再像是曾经的自己。
正在此时,裴砺拍一下阮蓁的腿,继续调侃周或,“我说你上次要是英雄救美,这事儿不就成一半了吗?多好的机会,怎么就让我家软软美人救美人了呢?”
也只是“我家软软”“美人”这两个词,阮蓁起伏的情绪于刹那间熨帖温暖。
所以,爱情是什么?
它是心有所系则时时忐忑,它是一个字的夸赞后的破泣为笑,它是赤子之心堕入滚滚红尘后的缠绕羁绊。
千丝万缕,剪不乱,理还乱。
最后,阮蓁还是把Jeralyn的电话给了周或,虽然,她打从心里觉得这两个人天差地别,不像是能走到一起。
可就像裴砺说的,“电话号码给他,之后的事成不成看他自己了。”
与Jeralyn这个女人有关的事,到这天为止,对阮蓁来说,像是两块小小的石子儿,投到平静的湖面,至多漾出圈圈水纹,转而便平静。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的存在,在不远的将来,会在她本就不算顺遂的情路上,激起多么巨大的波澜。
☆、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
本来以为这一路上心情的跌宕起伏,信息量已经够大了,但事情往往出人意表。
晚上吃饭的地儿是周或找的,为了照顾裴砺脆弱的胃,他找了家名字叫XX粥铺的酒楼。
下午六点,正当饭点,大厅里客人很多,为躲开嘈杂喧嚷,他们开了个包间,环境是清幽安静了,但等着上菜的时间还是一点没少。
阮蓁出去上洗手间,回来推开包间门,周或正在跟裴砺说:“昨天在医院,我和李旬都想起了洛宸,你大三那年犯胃病,她一天五顿地伺候着。”
几分感怀,几分喟叹,就像是往事前尘,历历在目一般。
周或和裴砺都背对着门口,不知道是不是聊得太入神,阮蓁一直走到他们身后,他们都不没发觉。
洛宸这个名字听起来很中性,因此阮蓁压根儿没多想。
她款款向自己的位置走去,边走边笑着问:“洛宸是谁?也是你们的舍友吗?怎么没见过。”
周或和裴砺同时转过了头,裴砺漆黑的双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愕,周或回过神时讪笑一声,随后端杯呷了一口茶,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而裴砺岿然不动地坐在那,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颌,深邃如潭的目光在阮蓁身上停了一瞬,但很快又转开,眼光空蒙地落在窗外苍翠扶疏的草木间,又像是遥望着经年累月间已渐行渐去的幽远。
突如其来的沉默,阮蓁再迟钝也觉察出不对了,落座后,笑容逐渐淡去,眼神在裴砺和周或间缓慢逡巡,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周或笑了,他笑得有几分嘲讽,手里茶杯放下,然后眼神瞥向裴砺,像是好整以暇地专心等待他的回答。
这种摆明等着看好戏的姿态,让阮蓁有了丝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过了片刻,裴砺动了,“没什么不对。“他说。
然后伸出胳膊,宽大的手掌从桌下覆住阮蓁搭在大腿上的手。
“洛宸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他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简单得好像只是在说杯里的茶是龙井还是普洱。
另一只手拿起陶瓷茶壶,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地斟满。
而阮蓁,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她总算明白当时卫风彦出现的时候,裴砺是什么感受了,或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种“他有曾经,但不是你”的感受像是把本来就站在的你身边的人,瞬间拖远到遥不可及。而本来以为是属于自己的人,他身上还带着别人的印记。
或许,还有心上……
但这不是裴砺的错,阮蓁想,谁让她没有提早一步出现在裴砺的生命中呢。
至少,裴砺还肯对她坦诚,不是吗?
阮蓁本来灵动的黑眸此时非常迟缓地闪动几下,随后,缓慢,但很用力地点了下头,从喉咙里飘出了几乎低不可闻的一个字,“嗯。”
与此同时,被裴砺覆住的那只手翻转过来,与他掌心相对,阮蓁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
裴砺唇角勾出一个满意的笑,目光状若无意在周或脸上扫过,“菜怎么还不来,要不你去催催。”
周或嗤笑了声,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但人还没走出门,突然电话响了,他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起曹操,曹操到了。”
说完,反而走了回来,大大咧咧地在裴砺旁边坐下。
当电话接通,听到洛宸两字从周或嘴里吐出来的时候,阮蓁就开始仓皇无措了。
她从来不知道维持一个微笑,需要这样竭尽全力。
周或显然和洛宸很熟,熟悉而亲近,两个人聊了几句近来的境况,你来我往,没什么虚礼客套,很显然,是经常联系的人。
然后那边问了句什么,周或瞟了裴砺一眼,“他今天胃没疼,情况还行,下午咱俩还去了一个工地,就是大夫让他这一阵吃喝小心点。”说完又问,“他就在旁边,你自己跟他说两句吗?”
电话那边说了什么阮蓁听不清,但是,手机递到裴砺面前的时候,阮蓁的手,被他放开了。
她摊开空荡荡的手掌,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
像是一个,孤零零的,精美会笑的,美人摆设。
她怔怔地看着,裴砺好看的薄唇对着电话一张一合。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阮蓁突然庆幸,自己还笑得出来。
她庆幸自己还能笑意如常,否则,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横眉竖眼,或者面露悲凄,该是一件多让自己难堪,多让裴砺尴尬的事。
终于电话挂断,裴砺俊朗的面容上还保持着刚才愉快的笑容,他伸手捏了一下阮蓁的鼻子,逗小猫似的。
然后转头问周或:“她什么时候升职的?现在看来她还是走对了,留在这她未必能有这么好的发展。“
周或说了什么,阮蓁已经没心思去听了。
就在这个瞬间,她突然顿悟。
裴砺跟他的这群旧同学,他们从过去到现在,长久以来、甚至历久弥新的情谊,不是她一下就能够企及的。
他们拥有共同的回忆无法抹杀,这些人在裴砺心目中的分量,即使是她,也不能轻易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