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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遗事(9)+番外

周芜继续道:“我与吴禄喜对天发誓,此事绝不外传,他们便分给我们一人一百两封口,赵魁一人独得四百两,钱仲文、孙吉与李重双一人分了三百两。而在他怀里,我们发现了那个盒子,一直到死,他都不肯松手。那盒子好生古怪,我们都觉得此人身份必然非同寻常,而这盒子里必然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商讨之下,赵魁提出他便留在此地看守这个盒子,一旦有什么消息便知会我们。于是我们几人歃血为盟,改头换面结为异姓兄弟,而这个镇也便成了六全镇。”

秦佩蹙眉:“这些我也都料到了,那郑七娘又是何时出现的?”

周芜瞥了眼郑七娘:“当年我便觉得诡异,但赵大一头栽进去,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当夜在渡头就出现了一个女人……”他顿住不语,似有尴尬。

“然后呢?”秦佩不明就里催促道。

钱仲文冷哼一声:“还能怎样,自荐枕席后来就成了老板娘呗。”

秦佩难免有些难堪,李隐兮为他打圆场道:“后来你们便各奔前程了?”

“后来的事,我们便不知道了,而那个孩子,我们从未见过。”

小豆子哽咽道:“当时我和娘亲一道去买些吃食,在快到渡口的时候却看见那群畜生……于是娘亲便让我藏在芦花之下,她去与他们周旋。”

“都是为了我,若不是为我,娘亲这么些年何苦忍辱负重,任人欺凌!?”

郑七娘想伸手去够小豆子,无奈双手都被绑着,只能相对哀哀哭泣。

此景实在凄凉,但李隐兮竟还笑得出来:“以环兄还是猜错了,这分明是合谋而不是遮掩。”

秦佩微愠道:“我又不是查案的,卷入此事惟求自保,你又……”

李隐兮却未理他,只吩咐道:“恨狐,把这些人押至万州州府。”他又转身,对着秦佩意味深长的一笑:“我既与你世代相交,就不能眼看着你错过春闱。所以……”

“赶路吧,咱们得日夜兼程才行呵。”

作者有话要说:另不用怀疑 那个极为凉薄去秦家告知死讯的大人就是赵子熙 他情绪最稳定 因为不熟……

而且大家还记得当年周琦种茶时 第三卷 开头 有个书生问过路么……那就是周芜了 望天……

第二卷 :洛京春闱

第11章 却上轻舆御晚风

艳阳高照,正是插秧时节,农夫在连绵不绝的稻田里耕作,背朝苍天汗滴入土。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李隐兮沉吟道。

此刻他二人正轻车快马,向洛京疾驰而去。

车驾颠簸,秦佩无法温书,只好与李隐兮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

“想不到李兄竟如此悲天悯人,真乃栋梁之器。”

李隐兮竟点点头,坦然受之,让秦佩瞬间不知如何接腔。

两人沉默半晌,李隐兮问道:“对了,先前我便诧异,你是如何得知郑七娘是那小豆子的生母的?”

“看出来的。”秦佩惜字如金。

“哦,如何?”

秦佩有些怀缅地笑笑:“年幼时,我因顽劣被先生责罚,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拿戒尺打手心罢了。我娘就站在窗口,但却未出声拦阻,我如今想想,她那时的神情和郑七娘很有几分相似。”

“不过一人是望子成龙,一人是怕暴露行迹。”李隐兮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低低笑了起来。

见他笑得耀如春华,秦佩忍了又忍,终还是好奇问道:“为何突然发笑?”

李隐兮摇头轻叹:“你先生是拿戒尺打你,我幼时若是受罚则必然是杖责,也无人为我说半句好话。好在后来找到了个靠山,从此才事过境迁,免了那些皮肉之苦。”

此人气度不凡,知道许多朝野秘事,还与周玦相熟,秦佩之前猜测他身份若是五侯七贵也不为过,如今听到“杖责”二字,心里不由一个咯噔——须知按天启律例,除去公堂便只有宫中有权杖责。李隐兮此人,怕不是普通权贵那么简单,必是皇子亲王无疑。

秦佩离开京城日久,对宫中事毫无所知,在心里筛选了一遍,也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在一边惴惴不安,李隐兮却怡然自得地打个哈欠,径自闭目养神了。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连换了十余匹马,一行人赶至洛京竟用了不到半月。

下马车的时候,秦佩只觉得自己骨架支离,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李隐兮也好不到哪里,强打精神问道:“秦兄准备落脚何处?”

秦佩蹙眉:“先父在洛京仍有故宅,自是回去看看。”

“那在下便有个不情之请了,令尊虽为官清廉,但毕竟官至吏部尚书,”李隐兮腆颜无耻道,“想来秦府也不差一间厢房,在下人生地不熟,实在无处可去,以环兄可否收留在下几晚,权当广结善缘?”

他一口洛京雅音却说自己人地生疏,秦佩只觉此人实是虚伪至极,但无奈一路东行均承蒙他照顾,拿人手短……

“好……”秦佩的声音难得有几分虚弱。

两人站在秦府之外,均愣怔得说不出话来。

朱门漆落,昏鸦颓巢,轩户凋敝,斜阳衰草。

纵然是在春日,秦佩仍禁不住感到一丝丝冷意,但仍强撑着上前一步,推开虚掩的大门。

李隐兮并未跟进去,只远远在外看着。

“要去请秦公子么?”他身旁一护卫低声道。

李隐兮摇摇头:“那宅子没法住人,他自己会出来。”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秦佩便推门而出,神色如常。

李隐兮迎上去,笑道:“瞧这光景,恐怕你我要找间客栈投宿了。”

秦佩低头,并未答话。

李隐兮察言观色,轻声道:“抑或者,我们去周府看看?”

“不必了,”秦佩突然打断他,“主人不在,前去叨扰,总是不好。”

他既为周玦义子,如此言辞难免让人生疑,但李隐兮却仿佛知晓内情般眯着眼笑了笑:“也罢,正巧,我的义父在洛京也有宅邸,只是远在城郊,又有些寒敝。若是以环兄不弃,不如我们先去将就几晚?”

秦佩面有难色,李隐兮又道:“城郊亦有城郊的好处,再过两日便是春闱,那里清净,也方便以环兄温书不是?”

“莫非我又要欠李兄人情了?”秦佩冷冷问道。

李隐兮莫测高深道:“那也未必,等以环兄科举考罢,在下倒是有事相求。”

一路风尘,又亲睹家宅破败、人事两非,秦佩只觉说不出的疲惫,便淡淡道:“那有劳李兄带路了。”

李隐兮义父的宅子在洛京东郊,屋子不大不过一进一出,庭院里种着几株桃树,正是花期,开得烂烂漫漫。

一进门便有人迎上来,对着李隐兮恭敬道:“小公子。”

李隐兮倒是平易,行了个礼:“叔叔、婶婶,日久未见,可都安好?”

一旁的秦佩则默然旁观,心中揣测,李隐兮的身份自然显赫,而他的义父在洛京时却幽居于此,如今迁都只留下两个佣人搭理家产,看来若是官宦,则必然清廉到了极致;而这两个佣人衣着素雅、举止得体,也不似平常大户人家狗仗主人的做派。虽未谋面,但秦佩仍忍不住对李隐兮的义父心生几许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