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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杂记(19)

作者:如鱼饮水 阅读记录

“我兄长是替我杀人,这笔账要算也不该算在他的头上。”傅清寒拱手道,“仙医的师弟文先生怨愤难消,在下愿替兄长偿还,只望仙医赐药。”

“你这人倒是有意思,你来求药,到底是为了福禄王爷,还是你哥哥?”司徒重明用扇柄抵住下巴问。

“既能免兄长之苦,又能解王爷之毒,无论为了谁,在下都不得不来求这解药。”傅清寒回答。

“你这个人,看似老实,说话却圆滑得很,心机很深嘛,”司徒重明笑道,“解药也不是不能给你,只不过,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请仙医赐教。”

“蓬莱东南百里有座孤岛,名作寿岛。岛上有一种长在湖心底下的蓝色的花,是一味极珍贵的药引。如今这时节正是它开花的时候,但岛上危险重重,野兽凶猛,我一个老人家没法去采。你若替我采来药引,我就把枝叶蛊的解药给你,如何?”司徒重明说道。

“在下一定为仙医取得药引……”

傅清寒正说着,忽然一小药童滚葫芦般跑进来,对仙医慌张道:“师父,有个人闯进来了!岛上的机关全被他破坏掉了!”

“什么人?”司徒重明惊得站起。

“把傅清寒交出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丹房外响起,紧接着两个小药童就被人丢了进来。

木门“哐当”一声开了,男人长袍翻飞,青丝散乱,细长的眼梢暗蕴杀机。

“你是什么人……”

“沈晏周!”司徒重明话音未落,傅清寒就惊诧道。

见到傅清寒安然无恙站在眼前,沈晏周如同孔雀开屏般的杀气逐渐收拢,飘然轻功落在他的身边。

“你怎么来的?你……你又吃了鸩羽是不是!”傅清寒细思片刻,劈头盖脸地责骂起来,“你怎么逃出王府的,你又杀了多少人?你这副身体怎么还敢吃鸩羽那种毒药,你难道真的活腻了!我让你等我回来,你为什么不等!”

司徒重明握着扇子好笑地看着,心道傅清寒这人也是有趣,人不在时毫不掩饰对他这兄长的看重,人在跟前时却又不肯说软话。

沈晏周旁若无人地抬起手捋顺傅清寒的鬓发,轻轻笑道:“我说过,你敢走我就杀了福禄王。”

“你把他杀了?”傅清寒脸色都变了,一把攥住他细瘦的腕子。

然而那腕子上,到处都是刀痕,稍一用力,尚未结痂的地方就有鲜血流出。

“你要杀了我吗,像上次那样,把斩黄泉架在我的脖子上?”沈晏周嘴角勾起,不知死活地微笑道。

“你……你……”傅清寒额头的青筋暴起,当真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混账男人。

倒是司徒重明打断了他,“傅公子,你先让沈晏周躺下。”

“什么?”傅清寒一怔。

司徒重明未多言语,拉过沈晏周的胳膊,直接撑住他身子扶到地上,同时唤身边的小药童:“去拿白药来!”

小童取了药,司徒重明皱着眉喂给了他,“差点被你骗过了,仗着一身内力虚张声势,其实早已失血到两眼发黑了吧!”

“胡说……”沈晏周恹恹道,右手指尖不由自主摸上倦雪刀。他还未动作,刀竟直接被司徒重明从手心轻而易举地取走。

傅清寒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他生平头一回见沈晏周握不住刀。

那细腕上伤痕累累,指尖雪白毫无血色,如枯萎的莲花般无力地蜷着。

“哥……”傅清寒忍不住低低唤他,喉中一哽。当年孤介狷狂,所向披靡的倦雪刀主,何时这么委曲求全,任人宰割过。

沈晏周所做的一切,他虚弱至此,具是拜己所赐。他疯狂又任性,却分明对自己予取予求。

这么多年过去,唯有这一点,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听到傅清寒压抑着情绪的低唤,沈晏周以为他怒气未消,沉默片刻,转过头看了看他,又垂下眼帘,“没有杀他哦。”

“什么?”傅清寒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这次我没有杀人,”沈晏周轻轻咬住嘴唇,“我答应过你不杀他的……临走前,我还留了很多血在银瓶里,你不用担心他毒发……”

傅清寒怔怔地听着沈晏周说话,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沉重的酸涩。

“求你一刀杀了我,否则就不要再拔刀相向,三弟……”沈晏周轻轻叹道,“那种感觉……实在很难过,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会觉得承受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再虐一点点…下章就甜一点哈

第十六章

傅清寒发觉这些日子沈晏周频频有向他示弱的意思,如同被撬开的蚌壳,露出里面柔弱易损的嫩肉,毫无防备地摆在他面前。他不禁想,若是在当年,以沈晏周的脾气,一定会像对付他喜欢过的丝绸铺小闺女那样,把对方打压到底。

不知他如何转了性,这种低姿态,让傅清寒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酸涩滋味。

寿岛他势在必行,沈晏周他又不能不顾。他犹豫了一晚,迷迷糊糊睡着,第二日醒来,发现仙医司徒重明备下的船不见了。

沈晏周也不见了。

“看来令兄独自坐船去寿岛了?”司徒重明没想到沈晏周完全不顾身体状况,所以对他疏于看管,此时也是无可奈何。

沈晏周那样子居然独自赴岛,傅清寒坐立难安。司徒重明令小童再准备一艘船,须臾小童回来却慌道:“师父,岛上的船全都被凿漏了啊!”

司徒重明一怔,气笑不得,指着傅清寒道:“令兄果然比土匪还土匪,为了不让你去岛上冒险,真真是不择手段啊!”

傅清寒叹了口气,疲惫地坐下来。方才得知船被开走时,他就知道沈晏周必定还留了后招,果不其然。这实在是太符合这男人的行事作风了。

“船补好还需要多久……”傅清寒问。

“我用飞鸽传书,让附近岛上的渔民再送一艘船来,顺利的话半日就够了。”司徒重明立刻着手去调船。

耽搁了半日,晌午过后傅清寒终于急匆匆坐上船出发了。向东南行了百里,傍晚时果然见一小岛。他在岸边看见一条拴着的船,正是司徒重明替他备下的那条。

沈晏周果然来岛上了,却不知他身在何处。傅清寒看着岸边礁石,只觉奇形怪状,有的如野兽利齿,有的如嶙峋骨骼,海风咆哮,风嘶窍吼,让人毛骨悚然。

寿岛似乎不大,岛正中有座孤山,司徒重明说那味药引就在山下湖底。傅清寒停好船,背着行囊快步往岛中心走。走了一里路,他便望见一座村落。

那村庄房舍俨然,建筑却俱是前朝样式。他走进一间房屋,见里面桌子上落了厚厚一层难以想象的灰尘,桌上还摆着几副碗筷餐盘。

不知道为什么,傅清寒心头莫名划过一丝阴霾。这个村庄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太舒服,却又难以说清。他匆匆穿过村庄,又走了半里路,眼前是一片树林。

此时虽是秋季,但江南的草木多还是枝叶繁密,这片林子却叶子落光,只有一片片乌黑的枝杈如鬼爪般伸向天空。傅清寒拔出了斩黄泉,竖起耳朵缓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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