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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杂记(9)

作者:如鱼饮水 阅读记录

傅清寒瞥着沈晏周的眼神,像被蝎子蛰了一下,连忙拱手道:“王爷金体务必保重,清寒随后就来。”

“我与沈大公子也无人能划得了这船,你快上来!”福禄王再次说道,面色已有些难看。

不想让傅清寒和这个人一起坐船,沈晏周紧紧攥住倦雪刀,控制着自己的杀意。

傅清寒预料沈晏周恐怕就要发难,一眼不敢眨动地盯着他。忽然见他果然身形一晃,斩黄泉险些出鞘,却见他只是轻轻落在了屋顶。

沈晏周关切地望着他,柔声道:“快走吧。”

这样的神态,竟与他童年时印象中的沈晏周别无二致。他没料到沈晏周竟然没动手,反而替他解围,顿时心生疑窦。

只不过福禄王说得也有道理,他和沈晏周同船,确实没人能在这种狂风暴雨中驾驭一只孤舟。傅清寒毫不犹豫道:“老刀,你去护送王爷!”

“主人?”刀疤男惊诧反问了一句。

“傅清寒,这里马上就要被淹没,你根本等不到第二条船!”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谁也不愿明说。福禄王逼不得已说出口,有些恼羞成怒。

沈晏周不禁握住了傅清寒的手腕,眉间也浮起一丝忧色,“快走。”

“主人,您快走吧!”刀疤脸也在一旁劝道。

“不用管我,我……死不足惜。”沈晏周垂眸淡淡道。

浑身湿透、虚弱不堪的男人,神色淡淡地说自己“死不足惜”。凭什么他要这样认为,傅清寒宁愿看到恣意刻薄的沈晏周,也不愿见到这样心如死灰的他,“王爷,对不起……家兄体弱,我实在放心不下。”傅清寒直截了当地说,转头严声命令,“老刀,速去保护王爷!”

刀疤脸无可奈何,划着船将尘着脸的福禄王载走。

大雨滂沱,除了耳鸣般的雨声,周围一片安静。傅清寒站得有些远,俊挺的身姿伫立在雨中,没有一丝瑟缩。沈晏周忽然不想走了,如果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该有多好。

水逐渐上涨,已经淹没了膝盖。沈晏周身子忽然晃了两下,在水流中站立不稳。傅清寒几步走过去,把他拉进怀里。

“扶着我。”傅清寒道。

沈晏周靠在他怀里,轻轻笑了,“这样好吗?”

沈晏周看似精神不错,傅清寒却察觉他浑身冰冷,叹了口气,不理会他的调戏,将他搂得紧了些。

“水涨得这样快,你手下未必赶得回来接我们。我们可能会死哦,”沈晏周轻飘飘地说,“和我死在一起,甘心吗?”

“别老说无聊的话。”傅清寒按住他的后脑。

沈晏周轻轻笑着,“生死关头,我问你……”

“你爱我吗?”他问这话时,却收起了笑,只一双病得凹陷的黑眼睛深深凝视着傅清寒,那眼中有期待、热切、不安,以及……无尽的恐惧。

仿佛只要傅清寒说不爱,他就会立刻死去。

傅清寒没有回答,却注视着前方努力朝这边靠近的一艘船。小福抹了把脸,苦笑道:“大少爷,我来啦!”

沈晏周似乎有些失望,把眼睛瞥向别处。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傅清寒问。

“唔……大少爷说,如果出了什么事,就来福禄王府……”小福吐了吐舌头。

“看来你对我的行踪还是了如指掌。”傅清寒冷冷道。

“我没有派人跟踪你,我只是猜的……”出了事,你一定会优先去救福禄王,所以我才会让小福来这里,这些话沈晏周没说出口,就已经被打断。

“以退为进、欲擒故纵,还有苦肉计,”傅清寒疲惫地叹了口气,“你不要再玩弄我的情绪了,沈晏周。”

沈晏周苦笑了下,也不再辩解,只是道:“上船吧。”

的确,他从来不会不留退路,凡事都必定做到有备无患。因为这种强势和算计,所以吃过亏的傅清寒就始终提防着他,沈晏周心底喟然长叹。或许直到某一天,他真的再也没力量去筹谋,傅清寒才会放下防备接受他吧。

然而只要他还有最后的力气,他就不会放任自己的脆弱。因为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说过,他会保护傅清寒。

倦雪刀主一生言出必行,从未失信于人。

第八章

“这样的暴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刀疤脸一边生火一边发愁。

傅清寒帮福禄王脱下身上的湿衣,挂在火边烘烤,“王爷,不要紧吧?”

福禄王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火光中神态雍容,“生起火就暖和多了,河坝决堤得没有防备,多亏了清寒救我出来。”

城门楼上有简单的炊具,傅清寒让小福烧些热水。他余光瞥到独自坐在门口的沈晏周,走了过去,“坐这里干什么,把衣服脱了,到火边去。”

沈晏周整个人倚在门边,回过头看他。他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撇开眼低声道:“坐得太近,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人。”

傅清寒一个激灵,忙回头看了眼福禄王。见对方没有听到,稍微安心,冷哼了一声,“随便你吧!”

热水烧开,傅清寒先递给福禄王一碗,沉吟一下,又把一碗热水交给小福,“给大少爷送去。”

小福端着热水凑到沈晏周身边,见他头倚着门似是睡去了。

“大少爷,”小福喊他没反应,又推了推他,惊道,“大少爷,身上好烫,发烧了吗?”

沈晏周有些困难地睁开眼,咳了几声,“我怀里有药……”

小福见他脸色实在不好,慌忙给他找药,摸出个小瓷瓶,往外倒了倒,却是空的,“大少爷,你的药吃完了……”

“什么药?”傅清寒听到动静走了过来,“怎么了?”

“大少爷发烧了,他的药也吃完了。”小福担忧道。

傅清寒把小瓷瓶接过来,看不出什么名堂,随手揣起来。他叹了口气,动手又在沈晏周旁边生起一堆火。夜色深了,众人都已睡去,面前跳动的火苗发出“必剥必剥”的声响,伴随其中的是短促的喘息。

沈晏周紧紧抿住唇,屏住呼吸,额上不断有豆大的汗珠滚落。须臾他松开牙关急促地喘息,只喘上几口又因疼痛而屏息。这样反反复复,他的脸色愈发惨白,身上的衣服一会儿被火烤干,一会又再次湿透。

傅清寒虽不是大夫,但也觉得这种情况很危险,伸手摇了摇他,“醒醒。”

沈晏周恍恍惚惚睁开眼,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脑筋都被烧断,“……小福?”

傅清寒也没心情解释,问道:“哪里痛,告诉我。”

“……没有哪里不痛。”沈晏周说完又抿紧双唇,汗如雨下,“小福……太冷了……我太冷了……”

那就不要躺在门口啊。傅清寒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伸手把他搂进怀里。他这才发现沈晏周浑身都抖个不停。

“难受的话就叫出来,不要这样屏气。”傅清寒说。

“不能让傅清寒发现……”沈晏周喘息着,呼出的热气呵在他的喉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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