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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子忧传(18)

“帐算在她头上!”颜子忧当即又指着段罗敷恶狠狠的补充道。

花郎满脸憨笑颠颠儿的跑了出去。

颜子忧皱眉坐了下来。段罗敷含笑啧啧有声的啜着颜子忧的菊花酒。颜子忧听着心疼得手指绞衣角,终于忍不住打断。

“到中瓦子的酒肆跑一个来回起码也得半个时辰,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颜子忧静静看着段罗敷。

“破阵说你聪明,果然不假。”段罗敷笑道。

“谁用他说。”颜子忧一听到秦破阵的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自从不小心认识这女魔头,他的头顶动不动就鞭子乱舞,而秦破阵只会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说风凉话。

“让破阵留意的人寥寥无几。”段罗敷盯着酒杯,“他那人,喜欢的就把一颗心都掏出来,不喜欢的就连看都不看一眼。”

颜子忧瞥了一眼凝思的女子,叹了口气,“罗敷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和秦破阵是八字不合,一看见他那张臭脸我就恨不得把他倒吊在房梁上在他那张喜欢教训人的烂嘴里涮笔。”颜子忧一边意淫着暗暗叫爽,一边再吐毒舌道。

听了颜子忧兴致勃勃的话,段罗敷不禁笑了。

“让他把笔给你舔干净,不然我就用鞭子抽他。”段罗敷摸着下巴。

“这种人就是欠抽。”颜子忧用力点点头。

“没错!”段罗敷一拍桌子。

颜子忧用手支着倾斜的身子,余光在女子的两泓秋水中停留了片刻,“吵架了?”

段罗敷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你的眼睛很坦率啊,秦破阵他最见不得做作,我也因此总是被他讨厌,”颜子忧微笑,“你和他很般配,恶男暴女……我是说金童玉女。”

“下次再说漏嘴要及时闭上,否则舌头不保。”段罗敷阴着脸威胁。

颜子忧一笑,“要我做什么?”

段罗敷咬住了唇,良久,才轻声叹了口气。

“九月望日皇上为太后在金罗寺设斋宴庆她六十大寿,宗族名士,文武百官均会去贺寿。”段罗敷举杯放到唇边,又放了下去。

“我母亲是太后娘家人,太后对我很疼爱。我虽没见过母亲,但我心中的母亲就是太后这样子的。我的亲事,太后不可能不过问。”

“我知道破阵一向鄙夷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宦和宫里人,可是太后不一样。她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只要破阵忍上半日,到太后面前说个吉祥话,他都不肯。”

段罗敷神情黯淡,几乎不似往日那飞扬跋扈的女霸王了。情字煞人,而人总喜欢把一切都押在这个字上,自以为痴情。颜子忧目光清冷如寒潭。景睿常说颜子忧骨子里是个冷情的人,便是看了他这般疏淡神色。

“要我为你劝秦破阵?他哪里会听我的。”颜子忧收起了清冷的目光,无奈的耸耸肩道。

“他若不听,我再劫你一次。”段罗敷翻脸如翻书,阴沉沉的哼笑道。

还是男人好!颜子忧心中双手朝天大声疾呼自己断袖这条路真是走对了。

黑色的誓言

颜子忧靠在门边,无奈的看着庭院里抱臂四处转悠的俊朗男子。

“秦将军,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颜子忧苦口婆心的劝了秦破阵不下二十遍,他愣是东拉西扯打岔打到院子里。

“罗敷让你劝我去薛太后寿宴?”秦破阵回了头问一句。

“你知道就好,罗敷姑娘的鞭子颜悦可消受不起。”秋风瑟瑟,颜子忧双手交握在袖中。

“子忧,你为何总叫我秦将军呢?”秦破阵走到了屋门口。

“那叫你什么,你又没个一官半职。”颜子忧白了他一眼。

“可你一直叫陆明谦的字,却连一声破阵都不叫我。”秦破阵素来直言直语,尤其是在颜子忧这种喜欢插科打诨回避话题的贯骗面前。

颜子忧歪过头不理睬他。晚风袭来,颜子忧不加打理的乌黑长发已然及腰,随风肆意飞扬。他却只是怕冷的贴紧门边,握住自己的右腕。

秦破阵也不再坚持,注视着满院的荒芜,“你兄长去世后,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吗,为什么不回家乡?”

“家乡也没有人了。”颜子忧同样看着满院野草。

“那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苦守着京城干什么,你也不想入仕吧。”秦破阵瞥了一眼院咀嚼野草的黑马。

“我哪里也去不了。”颜子忧恍恍惚惚的笑着说。

秦破阵目光深沉的凝视颜子忧的眼眸,男人眼中却只有漫不经心的笑意。秦破阵难得的叹了口气。

“飞骊擎霄!”秦破阵突然回首冲黑马喊了一声。

如冲霄的黑龙,他的坐骑风一般飞驰到男人面前。秦破阵一跃跨上马背,颜子忧正诧异于他的行为,下一瞬却只觉脚下一空,自己已被秦破阵一把拉上马背。

“秦……”颜子忧惊呼。

身后的秦破阵却猛策缰绳,大吼一声:“飞起来!飞骊擎霄!”

很有灵性的黑色骏马猛一前倾,四蹄大开,马尾飞扬,风驰电掣的冲出了颜家的院子。

“秦破阵!你疯了!停下!”颜子忧惊慌失色的大叫。

骏马在大街上奔驰,一路向北,犹如黑色的闪电一般冲出城正北的景龙门。颜子忧惊恐的紧闭双眼,却听到秦破阵酣畅淋漓的笑声。

“子忧,睁开眼,我们在飞!”秦破阵一贯深沉的声音此刻竟盈满欢欣雀跃。

颜子忧哪敢听他的话,颜子忧骑马也就是勉强不掉下来的水平,此刻只觉胸口砰砰作响,这时才真正知道秦破阵挑中的这匹黑马是如何一匹千里良驹。

“子忧,快点睁眼!看看前面啊!”秦破阵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搂住颜子忧软绵绵的身子,朗声笑道。“好一匹擎上九天的飞骊!子忧,这是你起得名字!”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颜子忧闭眼屏息。秋日干枯的杂木林,城壕护龙河水的寒气,眼前模糊明亮的光芒,越来越远的人语杂声……这一切都一晃而过。

倏忽间,亦或许是良久,颜子忧才感觉到飞骊擎霄已然停下了奔跑,只剩它呼哧呼哧的喘息。

“破阵!”颜子忧不敢睁眼,几乎失声叫道。

“我在这里。”秦破阵两只手环抱住颜子忧摇摇欲坠的身体,“睁开眼睛啊,子忧。”

颜子忧缓缓张开双眼,一刹那,他呆若木鸡,双唇微微颤抖。

一望无边的苍天,广袤无垠的大地,一切都在夕阳的赤色火焰中熊熊燃烧。天与地的尽头,一条绛红色的大河滔滔奔涌。逝者如斯夫!

秦破阵悄悄低头看去,怀中的男人亦是身披红霞,凝如雕像。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悄然滑下。秦破阵伸出长年持剑满是厚茧的手,拭去男人脸上的泪水。“第一次找到这里时,我泪流满面不能自持。后来每年的秋天,都一个人跑来看。”

秦破阵低下头,嘴唇贴在颜子忧的耳畔,柔声道:“子忧,你不是孤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