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亮了起来，栗雨青歪头去看，发现伍秉国来电。她站起来说：“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杜茉莉拦住她，仰头问：“你最近忙吗？”

栗雨青含蓄地笑了笑，走出了谷阳工作室的大门。

“喂，伍先生？有什么事情吗？……但我现在没有看到她，一有消息我会联系您的。……嗯没事，我会尽力。”栗雨青接完电话，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拨通了季锦任的电话。

“锦任，素素离家出走了——不，准确地说，在伍先生将素素禁足了一周，她绝食并进了医院，并且从医院偷跑出来了，就在刚刚。伍先生认为她可能过来找我，希望我到时候能够配合。”

季锦任的语气十分苦恼，说：“他们这家人都怎么回事，家庭关系有这么紧张吗？”

栗雨青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各家有各家的苦，素素还没长大，我们配合一些吧。”

季锦任嘀咕了一句：“你又不是她妈……”

就这么一句话，让栗雨青想起了很多。她想起伍长童说起她妈妈早逝时的表情，又想起谷阳说的那句“她把我当儿子”，突然心里烦躁得很，对季锦任说：“我还有事。”

便挂断了电话。

转身看见杜茉莉站在身后，也不知道听了多久。杜茉莉说：“有烦心事？素素，是你的那个狂热小粉丝吗？”

不知道为什么，栗雨青突然来了一句：“她已经22了。”

跟谷阳差不了多少。

杜茉莉不知栗雨青这么说的用意，眨了眨眼睛，说：“谷阳也是你的粉丝。”

“可我这人很贱，粉丝在我这里没有好待遇，你也知道的。”

“真的不能接谷阳一部戏吗？”

“谈工作的话，麻烦找季锦任。她会处理。”

“我没跟你谈工作。”

“那就是谈感情咯？”栗雨青眯起眼睛看向杜茉莉，舔了舔嘴唇。杜茉莉不告而别之前，她还没学会这种撩人的技巧；杜茉莉回来之后，碍于谷阳的存在，她做不出这种举动。

但杜茉莉跟她谈工作，却要用谈感情的方式。那她也只好越界。

果不其然，杜茉莉难堪地低下了头。

栗雨青无声地笑了，像是取得了什么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胜利似的。

“你忘了过去吗，我说什么你都会做……”杜茉莉低着头，语气近乎低声下气。

栗雨青说：“那得先回到过去。”

栗雨青掷地有声，一瞬不瞬地盯着杜茉莉，杜茉莉便说不出话了。

“要怎么样，你才能接谷阳的电影？”杜茉莉说。

栗雨青盯着杜茉莉看了好一会儿，杜茉莉以前是她的女神，永远冷静，永远高高在上，笑起来温柔又恬静，不笑的时候便显得从容。她很少露出这种尴尬、无措到无所适从的表情，这让栗雨青觉得有些新奇，心里还有一种奇异的快意。

透过橱窗，栗雨青看到谷阳正百无聊赖地玩勺子，时而左顾右盼，也许再过一会儿，他就会无聊到出来找人了。

于是栗雨青向前迈了一小步，给了杜茉莉一个拥抱。

她将杜茉莉紧紧地搂住，用尽了全身力气。

她以前就是这样抱杜茉莉的，她没有安全感，总觉得抱一次少一次。

她以为自己已经用完了额度，没想到还能偷一次。

杜茉莉轻轻地回拥她，仅仅半秒钟之后，她就放开了她。但当她打算离开时，栗雨青却按着她的脑袋，重重地吻了上去。

杜茉莉说得没错，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栗雨青。她演技更好，气场更强大，性格却变得更加麻木，更加具有侵略性。

这个吻并不出于爱，因此粗暴得不像是对待一个爱人。她咬了她。

而杜茉莉推开了她。

.

伍长童躺在病床上，看着悬吊在半空中的葡萄糖液体。它们被缓缓注射进自己里，连身体都冷了不少。

她绝食，伍秉国认为她需要营养。但伍秉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需要的只是栗雨青而已。

伍秉国就在不远处守着她，见她醒了抹了抹脸，露出惊喜。但马上他露出威严的父亲表情，说：“你就这么想死吗？”

伍长童当然不想死，她只是想让伍秉国认识到青青的重要而已。

她对着伍秉国笑了一下，说：“爸，我想喝粥，万林街的那一家。”

伍秉国的愤怒还没抒发完毕，但很快被什么别的东西占据了。他很久没有听到伍长童这样软软糯糯地叫“爸爸”了，于是威严中途辄止，他说：“我去给你买。”

伍长童看着父亲离开了病房，然后仰头看了看葡萄糖吊液瓶，一把扯掉了针头。

有点疼，但她逃出来了。她要去问栗雨青，为什么不要自己了。

伍秉国很快就会发现，所以自己得尽快找到青青，伍长童心里确信。

也不知跑了多久，伍长童终于看到了栗雨青。

但栗雨青发疯似地吻着另外一个女人，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无时无刻存在于她身上的窥探视线——镜头是这份职业的枷锁，这是栗雨青自己说过的话。

杜茉莉推开了栗雨青，随后匆忙地回了房子。杜茉莉拐过一个弯，正好看到谷阳出来找她们，于是给了谷阳一个拥抱。

栗雨青站在原地，捂住了一半脸颊，痛苦地抬起头，冲天空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伍长童扑到栗雨青的身上，栗雨青没有站稳，向后退了一小步才站稳。

伍长童张牙舞爪，要把栗雨青整个包裹起来，栗雨青却只是推开了她的手臂。

伍长童虚弱地说：“青青，我没力气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她没吃饭，又跑了许久，已经在体力透支的边缘。

栗雨青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放在长椅上，然后避之唯恐不及地往旁边走了好几步，给季锦任打了个电话。

除了开头的一个称呼以外，伍长童没听见栗雨青说了些什么。她只是抬起头，痴痴地看着栗雨青的侧脸，说：“青青，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杜茉莉回来了，栗雨青找到了更契合她的另一半，那个条约也就不算数了吧？

栗雨青没说话。

伍长童举起手机，说：“亲我，不然我就把这照片放出去。”

栗雨青脸上立刻被厌恶填满，她问：“你跟了我几次？”

“你跟杜茉莉见面的每一次。”

伍长童并不知道栗雨青跟杜茉莉见过几次面，但栗雨青的表情出卖了她。

伍长童忍不住想，栗雨青到底在气恼什么呢？气自己跟踪，还是恼自己知道了她们俩的事情？

栗雨青怒目而视，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伍长童打断了她，说：“我违反了规则，我们现在算分手了吗？”

栗雨青没说话。

分手，分手倒也是个好决定，只是……

伍长童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我懂了。”

栗雨青真的不要她了，她只是替代品而已。杜茉莉回来了，就再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