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教主连忙拦道:“这个你可不能喝。”他叫来了水火童子吩咐一番,不一会儿水火童子就端着一个托盘返回来。
通天教主接过托盘,把小罐中琥珀色的粘稠液体到进碗中的白色液体里,用小银勺搅拌均匀,递给敖灵。
“这是什么?”敖灵好奇问。
“羊奶加蜂蜜。”通天教主回答。
无论是哪一样久居北海的敖灵都没有喝过,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小啜了一口。
“好甜呀!”她惊喜道,一股脑都喝了进去,嘴巴上沾了一圈白白的奶渍。
通天教主实在忍俊不禁,掏出一块素色的手袱儿,替她抹了抹嘴巴。
朱华站在南岸的高坡上,眺望着开阔混浊的滔滔大河。
邙山地处黄土丘陵,地势陡下,黄河浪涛奔涌不息,让人油生“逝者不可追”的感慨。朱华活了五百多年,却仍然看不破这世间的滚滚红尘,人心向背。西风呼啸,吹得他赤红的长袍猎猎作响,一双碧绿的眼瞳愈发阴鸷。
在黄河北岸,苍白的天际下,齐整地阵列着北海的军队。
而南岸,驻守着一排邙山的弓箭手,河中拴着一列列草船。
朱华只身伫立在大河边,心中冷笑:敖顺,你尽管来!北邙山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对岸的水军分成了两路,其中一路跳下了河,潜在水下向南岸游来。若是神仙过河,大抵是腾云;若是山妖,多要造筏子;而如果是虾兵蟹将,过河最快捷的方式莫过于直接游水了。
见两路水军只下水了一路,朱华心里也不由赞叹敖顺的谨慎。弓箭手和草船不过是虚设,目的是将敖顺的注意吸引到岸上,而放松对河中的警惕。他却沉得住气,只遣一路先下水试探。
朱华心中暗数,这些虾兵蟹将差不多已到了河正中时候,他露出了刻毒的笑容。
碧游宫的丹房中,敖灵枕着通天教主的腿,摊开白藕般的小胳膊腿儿睡在罗汉床上。
通天教主见她睡得香,不愿惊动她,便扶着床坐了一夜。
窗口已映出东方的鱼肚白,他突然感到浑身骤然一紧,随即四肢的肌肉极度地酸痛,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这一下把敖灵惊醒了,她揉着惺忪睡眼,狐疑道:“道人,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生病了吗?”
通天教主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着忙地起身,却险些摔倒。
“道人?你到底怎么了?”敖灵这下睡意全无,扶着通天教主的胳膊急问。
“没事的,我……先走了……”通天教主挣扎道,他心中已明白朱华此刻必定是催动了日月珠,而日月珠正在消耗他的力气。接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通天教主不愿吓到这小龙,只想赶快抽身离去。
敖灵心里已对通天教主存了几分好感,自然不能放他不管,道:“我替你去叫水火童子来!”
通天教主一惊,急道:“别去!莫要让他们知道!”
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狰搞不好真会吃了邙山君。
此时酸痛已变成了火烧般的剧痛,通天教主的力气仿佛刹那间被卸去,他一下子蜷倒在地上,浑身的肌肉开始剧烈的痉挛起来。
人劳累过度的时候,肢体就会不由自主地抽搐。有过经历的人都知道,那滋味绝不好受,必须停下动作休息。然而远在邙山的朱华又怎会停手,此刻通天教主的感觉,就像是已经累到极致,却还要被迫奔跑一般。
敖灵着了慌,抱住他的身子,哽道:“道人,你这是怎么了?你、你不要吓我啊……”
通天教主一句话也说不出,连呼吸都已经停止。
他的脖颈用力的后仰,喉结不住的滑动,显然是极度的痛苦。脸色白中透青,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额头大滴的汗珠不断滚落,不到半柱香时间,通天教主浑身就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朱华,你还不停止么……
无论谁胜谁负,都是一场骨肉相残。朱华,适可而止吧……
他的身体突然剧烈地一震,再也难以抑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一边抽搐着一边满地翻滚,整个身体扭曲的骇人。
敖灵早已吓得涕泪连连,她不顾通天教主的嘱咐,冲出去叫水火童子了。
河面的波涛突然变得细碎起来,从水底发出持续地嗡鸣。并没有什么奇观壮景,只是河面上飘起了一具具水族的尸体。
渐渐地,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布满河面,被持续不断冲到下游。渐渐地……多的让人惊恐。
朱华冰冷的视线,越过滔滔大河,与敖顺对视。
敖顺的心一震,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眼期待,怯生生地唤自己“父亲”的孩子了。朱华的眼中,只有仇恨与挑衅。
敖顺眉宇一轩,突然一掌推来。
黄河竟被他生生劈开一条路,侥幸未死的虾兵蟹将纷纷逃窜上岸。河床底,一颗明珠不住散发着耀眼白芒,随着白芒的扩散,发出持续的嗡鸣。
“父王,这是什么东西?”敖英惊诧地问。
敖顺的脸色愈发阴沉,“是日月珠,可以吸走魂魄。”
他突然运功,欲将日月珠吸引过来。朱华见状亦念起咒语,那明珠便悬在半空中,左右摇摆。
碧游宫中通天教主浑身的痉挛突然停止,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难以忍受的酥麻,如同数万只蝼蚁在啃噬,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跳痛,然而他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咬着牙仰面躺着承受,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知道朱华要对付敖顺的大军,必定会利用黄河天险。他将日月珠托白狐主交给朱华亦是这个用意。只是他没料到,朱华的手段如此毒辣,摄走了数千水族的魂魄还不肯收手。若不是敖顺做法阻止,通天教主今日怕是要被耗竭而死。
黄河之上,日月珠顺从了朱华的咒语,被他收入袖中。
他对面色乌黑的敖顺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敖顺剩下的水军都上了南岸,才发现河中停泊的草船里根本没有伏兵,岸上的弓箭手也早已撤走。敖顺带领大军直奔邙山桃花观杀去。
一路上并未碰到山妖阻拦,敖英道:“父王,那妖孽是不是逃到别处去了?”
说话时,军队已行至一处峡谷前。
敖顺虽不了解朱华,但却了解他的母亲朱晶。那母赤练蛇性子决绝,宁愿鱼死网破也绝不屈服。若是她的儿子,怕也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水族并不熟悉陆战,更不善利用山中地势。然而敖顺毕竟也是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将,他停在峡谷前,抬首左右察看。
峡谷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野鹜飞鸣。正如敖英所说,仿佛山妖们全都跑光了。
敖顺觉得眼皮隐隐跳动,这种感觉他过去也曾有过。多年前,朱晶一掌打在他那已身怀六甲的王妃胸口的前一瞬时,他的眼皮也这样跳过。
他的心头刚晃过犹豫的念头,就突然听得军队后方一阵厮杀声,竟是山妖从后袭来。敖顺回首一望,只见后面烟尘四起,雷鼓大震,似有万人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