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姑娘……哦不,西门夫人,好久不见了。”陆壬佳走上前去笑着和孙秀青打了个招呼,而这声称呼也同样引来了叶孤城的回头。
孙秀青知道陆壬佳和西门吹雪、陆小凤等人皆有相交,而如今的她也已温婉许多,亲昵地挽上了陆壬佳的胳膊,寒暄近况。也就是在这一个动作间,陆壬佳的手肘触到了她腹部的突起——对了,这个时间她已经……
“你……”
“你就是西门吹雪的夫人?”叶孤城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的面前,凝视着孙秀青。
“不错,阁下是?”
“叶孤城。”
叶孤城!多么简单的三个字,孙秀青听闻后,心却已似沉入了谷地。她也是江湖中人,也是练剑的人,自然不会不知道叶孤城找西门吹雪是为了什么。
孙秀青脸上的笑容已快要凝固,叶孤城却继续说道:“你已有了身孕。”
他的语气很肯定,而孙秀青则从那话语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不错,我已有了身孕。”
叶孤城淡淡地道:“好,我们上山吧。”
陆壬佳扶住双腿发软的孙秀青,轻声安慰道:“先别想这么多,动了胎气就不好了,我们先回庄吧。”
孙秀青自然知道无法阻拦叶孤城,但她作为西门吹雪的夫人,更是不能服软。
这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直起了身子,淡淡地道:“好,叶城主请随我上山。”
西门吹雪立在庭院里等妻子归来,花丛里香气萦绕,白衣边彩蝶纷飞。他一眼便看见了步履有些蹒跚的孙秀青,刚欲抬脚却瞥见随后而来的叶孤城。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其实见过——那是在很多年以前,两人都还未成名的时候。
“叶孤城。”淡淡的,算是打了个招呼。
陆壬佳略过自己被无视的事实,感叹西门吹雪到了这个时候也面色不变。
“西门吹雪。”叶孤城凝视着西门吹雪,两人静默良久,谁也不再说下一句话。
这个时候又有谁忍心说下一句话?明明知道这样的相见是为了什么,但在一个有孕在身的女人面前,纵然是清冷至斯的他们也无法硬下心肠。
陆壬佳扬起笑容,“两位站在这里不嫌脚疼?西门庄主不请叶城主进去坐坐么?”
西门吹雪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笑意,“当然,请进。”
陆壬佳和孙秀青并未参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谈话,这两个人的交流本就不是她们可以理解的。
残阳如血,小小的石亭里冷风阵阵。陆壬佳接过丫鬟递来的小皮袄,披在孙秀青身上,“嫂子,夜幕将至,咱们还是回去等着吧。”
孙秀青摇了摇头,伸手握住陆壬佳的手,“我要吹吹风,好清醒些,否则我定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求他不要去。”
陆壬佳当然理解孙秀青的心情,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孙秀青,只好道:“事情也许并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叶孤城并非那么冷血无情的人。”
“但愿如此吧。”
叶孤城的确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尤其是在自己尊敬的对手面前。
“我本已告诉我的弟子,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我会和你在紫金之巅决战。”
西门吹雪不答话,垂头看着手中的一杯清茶袅袅生香。
叶孤城也料到他不会答话,自顾自地道:“但今日我却觉得这时间太赶了些。”
西门吹雪突然抬起头来,眼里多了份温暖和感激。
叶孤城那冰封的嘴角似也已有了弧度,他端起茶杯朝西门吹雪致意,微微笑道:“九月十五不也是个好日子?岂非又是个月圆之夜?”
西门吹雪的面色却凝重起来。他看着叶孤城,缓缓道:“可一月之后……”
“你是怕一月之后,天下人都会知道这场决战,天下人都有时间赶去观战?”叶孤城似是早已知道西门吹雪心中所想,“那么,紫金之巅又何妨改为紫禁之巅?”
西门吹雪的脸上又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他凝视着叶孤城,知道已不必再言。
有的时候最理解你的人反而是你的对手,尤其这个人和你一样都对剑有着非人的追求,而你们的决战不容许任何人打扰和玷污。
西门吹雪推开门,发现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两个清瘦的身影却仍立在不远处。
西门吹雪扶起孙秀青,对随后出来的叶孤城和一旁的陆壬佳道:“你们今晚就在万梅山庄好好休息,我得先扶夫人回房了。”
叶孤城点头看着西门吹雪的背影远去,表情又恢复为一如既往的清寒。
“想必决战已经延期。”陆壬佳忍不住出声试探。
叶孤城随着上前领路的白衣丫鬟走向客房,用他惯常和陆壬佳交流的方式头也不回地道:“你既已猜到,又何必多问?”
陆壬佳无奈地走向属于自己的客房,心说在叶孤城面前,自己怎么说都是错。反正在白云城主眼里,除了西门吹雪和剑,其他东西都有如浮云。
翌日一早,陆壬佳和叶孤城便分道扬镳。陆壬佳拒绝了西门吹雪派人相送的好意,雇了辆马车径直回京城去了。想到马上就能回到那温暖的小窝,陆壬佳的心里无比舒坦。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别说是平南王府,就算是大内皇宫也比不得她的一方小院呀!
喜滋滋地踏进回春医馆,陆壬佳刚想叫一声“阿柴,上茶!”,却被突然冲出来的小童子给撞到了腰腹。
“哎哟,小十你这么急急忙忙的干嘛?”
小十是阿柴三年前收的小徒弟,今年也才十岁。他挂着两条鼻涕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结结巴巴地指着陆壬佳道:“太师父你……你……”
“我什么呀?”陆壬佳见他半天说不出话,都替他着急了。
“吸吸——”小十吸了吸鼻涕,回转身激动地往后院跑去,“师父!师父!太师父回来啦!”
陆壬佳很满意,没想到这群小徒孙竟然这么喜欢她,激动成这个样子,看来平时真是没白给他们买这么多糖吃。
阿柴慌慌张张地迎出来,看见果真是陆壬佳,大松了一口气,“师父哟,你可算是回来了,快快,准备一下,进宫吧。”
“进宫?!”陆壬佳瞠目结舌,不明白为何刚才自己的内心想法竟成真了。
“皇上已下旨召见过你两回,我们每次都说不在,再这样下去可就小命不保了!”阿柴手忙脚乱地整理好陆壬佳的医箱,不由分说地挂在了她的肩上,“今儿上午才来过一次,还好你午后就回来了,还来得及!”
陆壬佳几乎是被阿柴押着进宫的,脑袋里消化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皇上召我进宫问诊?”
“对呀!”
陆壬佳挣开阿柴的手,“可有什么是太医解决不了的?”
阿柴愁眉苦脸地道:“本来是这样,可皇上好像给八王爷抱怨过他夜里睡不好觉,八王爷便推举师父您,把您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还说您江湖阅历广,人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