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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骨[重生](5)

不过看夙寒声亲昵的态度,徐南衔悄无声息也松了口气。

他不敢再逼夙寒声,正想法子把这话给圆过去,就见夙寒声没有半分排斥,高高兴兴道:“好啊,师兄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徐南衔愣神好半天,诧异看他。

奇了,难道真被夺舍了?

此时,一只传讯乌鹊从寒茫苑外飞来,熟稔地落在徐南衔小臂上,口吐人言。

“谢长老让您去前宗迎尊长。”

“谁到了?”

“似乎是须弥山的佛修,我听到梵音了。”

徐南衔点点头,手一振让乌鹊飞走,转身叮嘱道:“我去前宗一趟,你的伴生树有异样,暂时不要动灵力,我等会给你寻医师诊治。”

夙寒声乖巧道:“好哦,我听师兄的。”

徐南衔顺手拂了下夙寒声的头,转身便走。

只是没几步,他转身没好气道:“学宫的事先别定,你要是背着我拿了寒山学宫的榜贴,我回来揍你八顿。”

说完,他又暗暗懊恼话说太重了。

夙寒声却浑然不在意,甚至对徐南衔的狠话甘之如饴,跑到日光和阴影的交界线探着脑袋巴巴看他:“好,我等师兄回来。”

徐南衔愣了下才扬长而去,心中嘀咕这小兔崽子今天怎么这么乖?

装的吧?

夙寒声注视着徐南衔消失在寒茫苑,面上的乖顺悄无声息地收敛。

前世九月闻道祭惨剧,夙寒声记忆犹新,重活一世必然不会再让徐南衔陷入险境。

耳畔传来“沙沙”的叶片相撞声,夙寒声嫌烦,琥珀眸瞳冷淡看向院中瑟瑟发抖的伴生树旁。

那棵参天巨树已连夜把自己盘根错节的根拔了出来,哆哆嗦嗦栽在寒茫苑角落,狭长而泛金的叶脉微闪血光。

似乎在畏惧夙寒声。

夙寒声笑着低骂了句:“蠢货。”

伴生树抖得更厉害。

夙寒声撑起伞上前,抬手将掌心贴在枝干上,灵力灌入其中,原本郁郁葱葱的巨树却如被吸去生机,只是瞬息狭长叶片陡然化为枯黄。

清风一卷,成千上万片枯叶瞬间从枝头落下,纷纷扬扬宛如下了场古怪的雪。

枯叶狂掠而下。

伴生树悄无声息化为狰狞漆黑的枯藤枝蔓,张牙舞爪的枯枝搭在夙寒声肩上,呈现一个保护欲十足的姿势。

夙寒声撑伞站在漫天枯叶中,脸色苍白嘴唇却殷红,像只嗜血的精怪。

“去找应煦宗藏书阁的坤舆箓,看看魔族有没有一个唤‘崇珏’的男人。”

伴生树的根系随着夙寒声的命令而动,争先恐后朝着四面八方伸展,盘踞在松软的泥土、亦或是坚硬的山石中,顷刻便遍布整个应煦宗。

根须四散而开,宛如宁静海面的涌流。

夙寒声走回屋内。

枯枝将伞倒着悬挂廊下,倾泻的日光将伞上的竹影倒映在窗上,像是画了层素雅的窗花。

连榻小案上放置着一樽缠枝纹琉璃灯,旁边还有一局未下完的棋局。

夙寒声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这琉璃灯是昨日戚简意送给他的生辰礼。

戚简意……

这个名字乍一浮现,夙寒声心口骤然涌出一股不受控制的滚烫热意。

并非恨,而是一种无根无由的迫切依赖。

夙寒声撩起宽袖,指腹在腕上一抚,一道鲜红的雪纹悄无声息浮现。

——这是他亲爹夙玄临在他年幼时同寒山宗定下的婚契,名唤「鸿案」。

夙寒声十七岁前从未离开过寒茫苑,误将婚契产生的依恃当做恋慕,由着戚简意引他走上一条不归歧路。

前世戚简意从他手中夺走夙玄临的遗物须弥芥,想将「鸿案」解开,可这道婚契太过蛮横,除非两人中一方身陨,才可断绝灵契。

……所以戚简意才急着将夙寒声打下无间狱。

堕落无间狱,被天道厌弃,「鸿案」自然会消散。

夙寒声正摩挲着手腕上的鸿案纹,伴生树已撤了回来,伸展枝蔓圈住他的腰。

“如何?”

龙须糖似的白须在棋盘上凝成一行字。

「魔族并无崇珏簿录」

坤舆图记载世间无数人的生平,哪怕凡间贩夫走卒也有记载,崇珏若是魔族人,不可能寻不到。

夙寒声挑眉,来了兴致:“不是魔修?”

崇珏那破天灭佛的天生恶种,怎么可能不是魔族?

夙寒声正要再让伴生树看看妖族的簿录,长空端着药走进屋内,蹙眉道:“少君,外面……啊!您的伴生树怎么秃了?!”

夙寒声没答,随口道:“怎么了?”

长空只以为是昨晚异动的原因,也没多问,撇撇嘴:“寒山宗的戚少爷到了。”

寒山宗觊觎夙寒声手中的仙君遗物已久,将他哄去自己的地界,自然好行事。

昨日夙寒声眼看着就要定下寒山学宫,却被徐南衔搅了局,到嘴的鸭子戚简意哪里肯轻易放弃。

夙寒声动作一顿,好一会才露出个笑来,他托着腮,左手抓起一颗黑棋随手一丢。

黑子旋转数圈落稳,顷刻破了棋盘上的死局。

“好啊。”夙寒声笑眯眯道,“请戚少爷进来一叙。”

第3章 温良俭让

寒茫苑中,“光秃秃”的伴生树枝尖似乎淬着毒,无数乌鹊翩然落至树梢上,鸟类无实质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下方的人。

长空颔首道:“戚少爷,请。”

戚简意抬步踏入。

前世能令夙寒声痴迷的人的确有一副好皮囊,戚简意身着寒山宗的弟子服,缠枝纹青衫似乎带着寒霜,眉眼冷峻,年纪轻轻便已结丹,一身冷然威压扑面而来。

因昨日被徐南衔伤着,两个寒山宗弟子步步紧跟,眸中警惕又带着怨恨。

戚简意余光扫过院中光秃秃的参天巨树,眉头轻轻一蹙。

伴生灵物似主人形。

夙寒声因跗骨毒被严密护在寒茫苑甚少出门,不谙世事又任性恣情,宛如郁郁苍苍的嫩绿青叶,生机勃勃。

可如今这棵伴生树却阴郁邪气,一眼望去鬼气森森的。

戚简意还未多想,已走入廊下。

清越的声音从屋舍内传来。

“戚师兄终于来啦。”

戚简意迈进门槛,抬头望去,倏地一愣。

窗明几净,夙寒声盘膝坐在乌鹊衔枝雕花的连塌上,手肘倚着小案正在漫不经心地下棋。

往常见戚简意时,小少君总爱将自己捯饬得漂漂亮亮,过长的墨发用玉冠挽起,衣冠齐楚,矜贵又温顺。

今日他却衣衫松松垮垮,甚至都未束发——许是有异族血统,长至及踝的墨发发梢微卷,落花流水似的披散而下。

一旁小案上,学府的榜贴卷轴随意摊开。

戚简意怔了下,腕间一股炽热传至全身,冷若冰霜的心尖罕见生出些许悸动的暖意。

不过一瞬,便被他熟练又厌恶地强行压下去。

“见过少君。”

夙寒声落下一子,言笑晏晏地道:“戚师兄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