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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凰引(2)

伙计半笑不笑,“哟,陆哥儿这是得了钱,不如把旧帐也会了?”

陆九郎毫不在意,“孙三,你又不是掌柜,急什么,老帐年底再说,今日的钱是给够的。”

孙三无话可说,去后厨报菜,“陆小泼皮骗到了银子,过来吃喝。”

赵厨子本已歇了手,闻言起身,“那小子嘴刁,调味要仔细些。”

孙三忍不住牢骚,“你说那些女人怎么就肯贴钱给他,就凭一张好面皮?”

赵厨子起了猛火,熟练的掂锅翻炒,“他娘不就是个妓子?他从小在花楼里混大,最懂这些把戏,靠骗女人的皮肉钱过活,还不如去当兔儿爷呢。”

孙三唾了一口,“听说他娘还曾经重金请人教他读书,没学到半点好,这小子成日混吃混赖,欠了一屁股赌债,早晚给人打死。”

后厨里一番轻蔑,酒堂内的二人全然不知,陆九郎就算听到也不会在意,反正没打算给孙三半个铜子的赏。

堂上的说书先生眉飞色舞,正讲到近年河西的豪杰韩戎秋揭杆而起,领兵驱走蕃人,重新夺回被侵占近百年的沙州。

这一段最为精彩,众食客无不屏息,石头更是全神贯注,直到陆九郎茶水饮完三盏,说书先生休场,堂内的客人才开始闲叙。

石头听完才觉出口干,拎起茶壶一气猛灌,陆九郎嫌弃的让伙计另送了一壶。

石头一抹嘴,仍觉意犹未尽,“九郎,方才说韩家的韩小将军两膀有千钧力,一杆银枪力挑数千蕃兵,当真是神威凛凛!”

听了多少次还能如此入神,陆九郎不以为然的嘲笑,“以一当千那是陆地神仙,遇上了记得多拜几拜,兴许能保佑你下辈子变个富家翁。”

石头比陆九郎大两岁,对英雄人物极为向往,满脸的憧憬,“我也希望有这运道,可惜沙洲在千里之外,韩小将军哪会来天德城。你瞧我要是从军,会不会也能混出个名堂。”

陆九郎一点不掩饰鄙夷,“从军有什么好,吃沙爬灰,拿脑袋给上头垫脚,长年累月的欠饷,天德军什么样你没见过?还做这种蠢梦。”

石头急急的辩道,“河西军怎么一样,那是神威无敌之师,一定是大不相同!”

河西近年动静不小,河西五军威名远扬,难怪石头生出了无限景仰。

昔年中原动乱,朝廷调陇右与河西的驻军入内驰援,蕃人乘虚侵夺了十二州,近百年来中原一直无力收复,只有任蛮人占据。直到河西沙州的豪族韩家出了一个韩戎秋,他散尽家产,招募义兵,联合联裴氏、赵氏等大族,经过数度血战,如今已从蕃人手中夺回了五州,天德城的酒肆成日在传赞这位英雄,连黄口小儿也知。

陆九郎懒得理会,抄起了竹箸,英雄离天德城太远,香喷喷的菜肴已搁在了面前,石头闻见香气魂都飞了,哪还顾得上说话。

陆九郎突然伸箸一拦,“炝虎尾不许动。”

石头咕噜一声咽了口水,大为失望,“为什么?”

炝虎尾是百味楼的名菜,源自淮扬,以鳝鱼尾背的净肉精心调制而成,烹成后色若黄金,鲜嫩油香,簇在盘内形如虎尾,是赵厨子独一份的手艺。

陆九郎进食时肩平腰正,举止端雅,看来就是个富家公子,道出来的话却没正形,“我还要走一趟西棠阁,不留点香饵,怎么弄银子?”

石头无话可说,忍着馋涎一舔箸尖,悻悻戳了一块鸭子。

第2章 西棠阁

◎光芒中有个骑者的影子,在马上纤细伶仃,臂挽长弓。◎

纵然是天德城这样动辄飞沙走石,一年八个月苦寒的边城,也少不了歌宴纵饮,倚红偎翠的奢靡享乐之地。

西棠阁正是这般所在,里头雕梁华栋,锦幄玉屏,云集着无数佳丽,宾客非富即贵,踏进去就能忘却外头的一切,夜夜灯烛如炬,从落日热闹到天明。

当下恰是正午,却是西棠阁歌罢乐歇,宾客稀少,最为空荡的时候。

陆九郎对阁内的地势熟如自家后院,打发了石头,从一处矮墙攀入阁内,绕开打呵欠的护院,躲躲藏藏溜进一栋小楼,望见一个年轻的丫环,张口一唤,“绣香。”

绣香青春带俏,左腮有几颗白麻子,正给主人的罗裙薰香,见他来也不惊,娇嗔的飞了个眼风,“你来得不巧,娘子陪客呢。”

陆九郎顺势捏住她的手,“怎么这个时辰有客,哪来的傻货,还要多久?”

绣香的嗓子更软了,“几个远来的胡商,才叫的酒席,定是要过夜了。”

陆九郎纵是失望,神情也不显,指尖一骚似诱似戏,“春蓉不得空也好,不然你哪有空?”

绣香明知他是个浪荡的,依然架不住心跳,“我可当不起,你眼里只有娘子,哪瞧得上我。”

这一句分明染了醋,陆九郎也不辩,目光落在她的唇,“换了口脂?颜色不错。”

绣香越发心荡,连白麻子都红了,胡乱的搡了一把。

陆九郎不闪不避,一引入怀,轻巧在耳际一吮。

绣香登时阵脚大乱,却在这时,外间传来仆役叩门,陆九郎松了手。

绣香慌慌张张去应门,片刻后转回,怏怏道,“娘子的罗裙污了,客人耍闹得厉害,唤我去帮忙。”

她被撩动春情,很是不愿离开,无奈主人有令,只得捧着熏好的裙子前去,还叮嘱陆九郎小心,别给护院伤了。

陆九郎本就没打算与绣香相好,不过是随手一戏,正待离开,突然想到炝虎尾所费不赀,如此回去可惜,要是趁春蓉换衣时说几句话,卖一份好,女人的心一软,腰带和钱袋岂不就松了?

绣香虽然没了影,陆九郎对西棠阁熟稔,胆子又大,仗着人少寻去。

他听得一处院落似有乐声,从送膳的窄梯溜上楼,才踏上木廊,阳光映出转角有人影近,他慌忙避入了一间空室。

廊上足声渐近又渐远,并未发觉异常,陆九郎悄松了一口气。

隔厢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河西传信,韩戎秋将至……随行虽有精兵护卫,城中只许六人进入……”

陆九郎一惊,立时屏息。

又一个男声响起,难掩兴奋,“只要他在城中意外,河西五军必然分裂……”

先前的男声又道,“不然我何必召你来,木雷,这是绝好的机会,河西将重回大兄的掌中。”

那木雷恭敬道,“大人在中原军中潜身多年,正为此刻。”

男声越发低了,“……此事干系极大,周元庭定会……”

二人说的虽是蕃话,陆九郎从小在花楼见惯了胡客,熟通多种胡语,听得炸出一身冷汗,当即要溜。然而从门缝一瞧大为不妙,在回廊巡视的并非护院,竟是携刀的军卫,一旦发现哪有命在。

陆九郎急中生智,他翻出窗外,踩着楼边的窄檐挪动,拼力一跃勾住楼边大树的枝桠,侥幸不曾惊动守卫。他汗涔涔的潜出院子,庆幸逃生成功,哪还顾得上为何而来,自然也忘了随身所携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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