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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凰引(6)

少女宽慰了两句,陆九郎敛了悲伤,流露出感激之色。

少女忽然道,“你怎么不问我与哥哥的姓氏名讳,家人过往?”

陆九郎静了一刹,赧然回道,“我蒙恩获救,怎好冒昧多问,何况身上有缉捕,万一知晓太多,怕出事了反而连累恩人。”

阳光映着少年精致的眼睫,诚挚又幽遂,看不出一丝虚假。

少女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不必担心,你都这般聪明,又怎么会有事?”

阿策归来已是入夜,陆九郎早早歇了。

少女在半边院里摆好餐食,阿策进食如风卷残云,扫空盘碗后道,“打听过了,这小子是个骗钱的无赖,阁里是他的相好,受牵连入了大牢。”

这小子极会装,要不是救人后觉得蕃兵行为蹊跷,搜出通缉文告,定给他骗过去了,等入城了见事不妙,他顿时乖觉起来,主动说了被缉的首尾,省了拷问的工夫。

阿策不忘提醒妹妹,“他虽不成样,心眼倒深,听说极会骗女人,你别上了当。”

少女嗔了他一眼,“我又不傻,灭口之人能使唤蕃兵,身份非比寻常,单凭我们未必查得出来,裴家在城内有据点,还是该通个消息。”

阿策犹豫了片刻,“这事说了裴家也未必信,没准还怀疑我们来抢功,要不是怕他们对阿爹的安危不上心,我何必跑这么远。”

少女想了一想,委婉劝道,“毕竟五军同盟,一旦发现我们来了不通报,更要生出计较。”

阿策听得有理,“也是,我们先自己查,等长庚带人追踪到蕃兵的去处,进城来会合,我就知会裴家。”

少女放下心,有些好奇,“你在西棠阁见了些官员,感觉天德军如何?”

阿策明显的现出不屑,“将官争利,军纪颓腐,作战大约不堪一击,比河西差远了,可惜凉州还在蕃人手里,没法直接往中原递消息,不然谁绕道来这个破地方。”

少女眉锋一抬,一刹那凛锐如刀,“凉州,总有一天我会拿下!”

阿策乐了,做出教训之势,“还没正式入营,口气就这般大,为将者须谨慎细察,不可贪勇冒进,阿爹的训诫都忘了?”

少女忍俊不禁,斜睨一眼,“上次追着钦卓不放,受军法处置的可不是我。”

阿策一点不后悔,甚为得意,“钦卓是蕃王的女婿,能将他追挑而死,挨军棍也值得。”

少女笑吟吟的谑道,“结果就像陆九郎,翘着屁股趴了半个月,而且比他还娇弱,动不动就唉哟喊疼。”

阿策一弹妹妹的额,笑骂出来,“拿我和那小无赖比?我不多喊几声,阿爹能免了罚?”

少女灵巧一躲,笑声散入了夜空。

第5章 侍骄客

◎马夫?这把力气,不该是个护院。◎

周元庭作为防御使,执掌天德城三十年,人人都道他已经老了。

近年来他脾气渐和,进入年迈的安逸,甩开政务,大半时光用来赏鸟钓鱼,专心种花。但北边的干洌很难养活娇嫩的花草,底下人孝敬的名品没几天就焉了,勉强撑着几片叶子作数。

童绍调迁来此已有三年,从每日一次的呈报,到半个月才来一回,越来越轻忽,他看着防御使府花园中这些垂萎的叶子,觉得与主人并无分别。

然而今天,周元庭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

童绍霍然抬头,盯住面前的背影,疑惑的复述,“从明日起闭城二十日,这是为何!”

周元庭正在浇花,话语不紧不慢,“河西会谈将至,城内该有个准备。”

童绍当下绷起脸,“闭城兹事体大,城门每日有数千商旅出入,岂能突然中断,此举不妥!”

周元庭姿态从容,“不过是暂闭一阵,能有什么不妥,天德城地可是军城。”

童绍越发不快,冷笑道,“大人对会谈过于看重,未免有失朝廷的体面,一旦让韩戎秋得知,恐怕还当朝廷急于示好,得意而忘形。”

周元庭的语气分毫不变,“他既愿率河西各州归附,自然是朝廷之喜。”

童绍踏前一步,话语更强势,“河西沦于异族管治多年,韩戎秋虽称归附,谁知是真是假?万一他表面示好,实则野心勃勃,天德城岂能不防?”

周元庭轻抚低弱的花枝,“不错,所以需要与之会谈,观其真意。”

童绍咄咄迫人,“依我之见,目前敌我难辨,我等更该严阵以待,强硬而示,绝不可有一丝退让,令韩戎秋生出轻视之心。一旦纵得河西人桀骜不逊,来日难免成朝廷大患。”

周元庭似随意一问,“依童大人看来,天德军的战力比河西五军如何?”

童绍纵是再夸口,也说不出天德军更强,含糊道,“未见之前,不好妄论。”

周元庭云淡风轻道,“河西人是否轻视,不在迎接之道,童大人掌管军务数年,两军正好做个对照,如我军胜出,朝廷自然不会堕了威仪。”

童绍语塞,避转话头,“总之闭城不可取,此举影响极大,谁能担这个责任?”

周元庭停了侍弄花草,转过身来,他体态松驰,眼睛微眯,如一只懒慢宽和的大猫,忽然一唤,“薛季。”

一个武将从院门走入,方棱的面颔似铁铸,声音也如铁镌而出,冷锵坚沉,“属下在。”

童绍的神色一变,虞候薛季掌军中督查,从来冷面少语,二人一惯的不对付。

周元庭接过侍从递的帕子拭手,对薛季道,“城门交你监管,禁绝军务以外的一切出入。”

童绍怒火陡起,方要激争。

周元庭淡然一摆手,“我还是防御使,你不必多言,一切责任有我承担,你若不满,不妨向朝廷上书。”

童绍难以置信,陡然警惕起来,怒不可遏的拂袖而去。

阿策借着跑腿与阁内各处的仆役、婢女攀话,费尽心思打听陆九郎遭变的那一日,有哪位高官出入。

结果却是出乎意料,那日军中官员聚宴,上至副使,下至判官、司马、兵马使之类,有的先至,有的后到,足有百余之众,如何分得清是哪一位,不免犯了难。

老邢不知就里,很欣慰年轻人的勤快,对他越发关照,不忘提点几句,比如今晚灵州的富商冯公要在阁内宴请童副使,迎客时定要殷勤,打赏必是丰厚之类。

传说冯公家财万贯,生意做得极大,就算在西棠阁举宴,也会派管事过来打点,从设案到食单,样样盯着置办妥当。

夜灯悬亮,醇酒在案,美人与乐师静待一旁,老邢带着一群护院在门口恭迎,终于等到贵客款款而来。

一个体腴腰硕,通身富贵的男子,骑着装饰华丽的骏马,神态骄然的被一群人簇拥,正是副使童绍,老邢服侍对方下马,正在讨好逢迎,后头突然传来马儿的暴嘶。

童绍回头一望,见一个年轻护院近了坐骑,登时大怒,“哪来的蠢物,好不晓事!”

老邢一看大惊,他叮嘱了几桩,唯独忘了一事,童大人的爱马价值千金,性子暴烈,不容旁人接近,从来都是童大人亲手拴马,这下殷勤献错了地方,意外犯了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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