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金屋(40)
她必须要率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倘若谢远罪名定下,届时她不可能跟着江柏舟和这个贼人,就算隐姓埋名换种法子也要继续活下去。
这便是谢兰音这几日辗转难眠、假意逢迎贼人的打算。
可恨的是,贼人戒备心极重,身边安插之人武艺高超,即便她想有所行动,可若是没有自己的人,单凭她区区女流之辈,又如何是贼人的对手?
故而,谢兰音想到抱月和听琴,她们二人从小跟着自己,可以说是最信赖之人若是有她们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谢兰音面上的喜意不加遮掩,抱月、听琴二人亦是泪眼婆娑,尤其听琴,一看到谢兰音,憋在眼眶许久的泪珠尽数落了下来。
“小姐……”
谢兰音上前安抚地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让她们一并坐下。
抱月、听琴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已经休息许久,并不累。
多日不见,谢兰音尤其挂念她们,只是当时被贼人扣下的时候,她的处境尚未明朗,再加上不清楚贼人的态度,才一拖再拖。
“你们这几日过得好么?可有受委屈?”
谢兰音眼底的关切悉数被二人尽收眼底,抱月忙道:“小姐放心,婢子并未有事。那日,姜小姐命人将婢子打晕,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醒来以后发现她们将婢子关在房中禁足,不让出去,好在现在总算能看到小姐了。”
听琴抬手擦拭眼尾的泪痕,稳定情绪后方好奇问道:“小姐,我们现在是在长宁侯府吗?为何她要将我们劫走?”
每日被扣在房中不得出入,唯有送吃食进去。抱月和听琴二人对于外面的情况并不清楚,因此直到现在还以为她们还被姜婉初扣下。
唯有谢兰音低低叹息了声,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从谢家众人怎么进了大牢,再到眼下的处境,包括贼人之事,谢兰音一并说了。
她也想过要不要告诉她们二人,思虑再三,最后还是说出口。
毕竟,未来的路凭她一人根本无能为力,需要三人齐心协力才有可能。
悉数听罢,二人瞬间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抱月倒抽一口凉气,“这么说,我们并不是被姜小姐扣下,而是……”
顿了顿,她想要继续往下说,身旁的听琴忙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抱月立即会意,不忍再言此事,话锋一转,思量着:“小姐,既然这样,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个贼人的手下将整座庄子看守得水泄不通,要想逃出这里难于登天!
更何况,即便逃了,还有禁卫军在,外头也很危险。万一逃出去反倒被抓入大牢,那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此地!
谢兰音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因此若是决定要逃,必须先做好十全准备。
沉凝片刻,她压低声音:ʟᴇxɪ“假如谢家不能逃过此劫,我们就要流亡天涯……”
届时,她不再是小姐的身份,还要遭到禁卫军的通缉。
此话方落,抱月、听琴齐齐跪地,眼神坚定,“小姐去哪里,婢子今后就去哪里!”
她们二人早就不知父母是谁,卖到云家,自小陪伴谢兰音,感情自然与旁人不同。
谢兰音动容不已,思及这段日子发生过的事,眼眶微微一红,不过到底还是将所有伤悲尽数压下。
落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要细细思量,定能找到破局之法。
回雪等人皆在门口,谢兰音不敢说出自己具体的计划,她先将跪地二人搀扶起来,正要吩咐人摆膳,就听到门外传来响动。
不动声色和她们二人使了个眼色,听琴慌忙抹干泪水,收拾好表情,上前为谢兰音穿衣。
刚整理好衣裳,还差鞋袜,抱月正要帮忙穿上,木门豁然一声打开。
只见来人长身玉立,身着一袭青衫,唇畔始终噙着一抹似有若无散漫的笑意。
他的五官生得极好,仪表堂堂,美如冠玉,不过须臾,便来到众人眼前。
“你——”
抱月并未见过此人,才开口说出一个字,候在外头的回雪已经命人将吃食一一端进来。
樱桃煎、糖蒸酥酪、佛手酥、翠玉豆糕、红枣血燕……
菜肴精致,品种多样,色香味俱全,显然能够做出这些样式的厨子也不简单。
抱月、听琴二人不由对视一眼,自然从彼此眼中看到点点担忧。
沈霁早将她们二人所有表情尽收眼底,之所以选择放她们出来照顾谢兰音,一方面确实因为谢兰音的恳求,以及她们二人不会武功,对他没有威胁,至于另一方面……
压下心底隐隐盘算,沈霁漫笑出声,上前径自拿过绣花鞋,纡尊降贵蹲下身来,抬起玲珑小脚,为其穿戴罗袜。
谢兰音被他的动作惊到,吓得身子紧绷,欲要往后躲去。
不单单是她,抱月、听琴等人错愕无比,毕竟知道有这么个贼人是一回事,可贼人这么胆大包天又是另一回事。
回雪先是惊愕了瞬,又想到主子对谢兰音的重视程度,索性见怪不怪。
睨了一眼其余微微错愕的婢子,众人呼吸微窒,眼观鼻鼻观心,守好自己的本分,不敢多言半字。
“别躲,不是还要用膳?”
粗粝指腹若有似无划过雪肌,沈霁慢条斯理为她穿上罗袜,绣花鞋。
直到尽数穿戴齐整,谢兰音才悄然松了口气。
好在,他虽然太过荒唐,方才也算是克制,并未当众再做别的。
毕竟夜里罗帐灯昏,他不仅留恋她的朱唇,玉指纤纤,还有雪足他都不愿放过。
深吸口气,谢兰音压下心头不适之感,坐在桌前。
她饿坏了,先是吃了几口粥食,又添几块糕点,这才觉得腹中好了些许。
沈霁净过手,从善如流坐在谢兰音身边,她用哪些,他也跟着用哪些。
谢兰音原本吃得好好的,目光不经意间瞟过他,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不由蹙起禾眉。
沈霁仿佛并未察觉,扬唇笑道:“怎么了?”
谢兰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不过到底没有探究,用完膳后,她才轻声开口:“庄子待了这么多日,我想和抱月听琴去趟书肆。”
听闻此话,沈霁手中动作一顿,深深凝了她一眼,“你要去挑话本子?”
其实并不——
谢兰音如是在心头这般说着,面上却漾开盈盈笑意,“我想,以你的能力,即便我出门禁卫军也抓不到我的,对吗?”
从他先前种种行径可以看来,他并不畏惧禁卫军,换言之,恐怕也不惧帝王。
她不过是想着试探一番,不料,沈霁却幽幽笑开,坦言承认:“你说的不错,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戴上纱罩为好。”
话毕,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静默的回雪,回雪立即了然,出了房门未过一刻,就将素色纱罩取来。
纱罩正是女子样式,崭新精致,显然他早有准备。
谢兰音心头顿时一凛,佯作好奇,翻看素色纱罩的同时漫不经心问道:“看来你很早就将这样东西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