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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星星会说话(22)

她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市井女人,一分一毫都想用在刀刃上,那么大的一笔钱给出去,她没有半点计较是不可能的。

可章小月让她看到了很多年前深陷泥潭的自己,她最清楚那种苦楚和无奈,心中再是介意,难免感同身受,没法对章小月甩脸子,顶多是避开不见。

余愿咬下一口清甜的脆桃,疑惑地看着靠在墙壁上的王如娟。

章书闻起身,“阿姨,坐会吧。”

王如娟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坐就好。”

章书闻合上化学笔记,听见外头的对话声渐大。

章雄又在做好人劝郑智,“你今年十六,再过两年都成人了,也是该懂事的。你要学会体谅你妈妈,在学校少跟市面的小混混往来,好好学手艺,等毕业了找个工作帮家里减轻负担。”

郑智被郑伟狠狠打了一顿,又被抓来跟看不起的老实舅舅面前道谢,心里很不服气,早就如坐针毡。现在章雄还要教育他,他装都装不下去了,啧道:“舅舅,什么小混混啊,那些都是我好哥们,你不懂就别瞎说。”

章雄被呛得说不出话。

章小月气道:“怎么跟你舅舅说话的,这次要不是你舅舅出钱,你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

郑智别过脸哼的一声,“我也没求着他给钱啊。”

章小月一口气喘不过来,站起来抬手就要打郑智。

郑智肆无忌惮地横着脸,“你打啊,爸打我,你也打我,你们把我打死算了。”

“别这样别这样,孩子还小......”

外面乱成一团,王如娟不想出面也得出面。

章书闻却先一步绕过王如娟出现在客厅,他周身立了刺似的,还没全然长开的五官绷着,语气冷沉,“好啊,你没求着我爸帮你,那请你现在就把钱还回来,其它的事你该怎么解决自己解决。”

他这一句让乱糟糟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章雄似乎没想到向来寡言少语的章书闻会插手这件事,“书闻.....”

章书闻没让父亲打断他,目光凌厉地扫向郑智,“怎么不说话了?”

他身形还尚是少年人特有的修长单薄,肩骨也不如将成人的郑智宽阔,可往那儿一站,却不输丝毫的气势。

郑智的脸扭曲着,推开凳子站起来,“关你屁事。”

“这是我家,你在我家撒泼,我为什么不能管?”章书闻沉声,“爸,既然表哥不承你的情,你还上赶着帮他做什么?”

章书闻从未正面跟郑智起过冲突,可步步忍让换来的却是对方的白眼狼行为,章雄咽得下这口气,他没那么大度。

郑智理亏气也不足,干脆耍起狠,“章书闻,你他妈的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章书闻半点不怵,冷着脸专挑郑智的短处踩,“在你动手之前,把五万块吐出来,然后等着被起诉吧。”

郑智是三角眼,凶神恶煞,抬起拳头就要挥过去。章雄拦了下,“别激动别激动。”

章书闻像废墟里的青松似的挺直站着,在郑智快要冲到他面前时,却忽而有一道纤瘦的身躯挡在了他面前。

章书闻心口一跳,条件反射地抬臂将突如其来出现的余愿护在了怀中。

啪——清脆的一声,章小月的巴掌终于落到了郑智的脸上。

她哭出声来,“你闹够了没有,你爸是这个德行,你也是这个德行!书闻说得没错,你不想你舅舅帮忙,好,我们现在就去医院,跟那家人说我们不私下和解了,走,你马上跟我走。”

章小月拉住人高马大的郑智。郑智慌了,狠狠瞪一眼章书闻,推开章小月,吼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快速地打开门逃窜了出去。

章小月被推得一个趔趄,拍着自己的胸口,“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讨债鬼。”

章书闻看着坐在地面拍胸脯大哭的姑姑,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郑智会如此的叛逆,跟章小月无底线的溺爱脱不了干系,他在同情之中生出一股深深的疲倦感。

“哥哥......”

余愿还被章书闻抱在怀里,他仰起脸蛋,细软的头发拂过章书闻的下颌。

柔软的触感仿佛透过皮肤游走到心脏。

章书闻确实未料到余愿会挡上来,百感交集。他见到余愿的脸色略显苍白,缓缓松开臂膀,“吓到你了?”

余愿迟钝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章小月已经被扶着坐好,章雄和王如娟正在安慰她。

章书闻深知自己所为让父亲两难,又伤了姑姑的心,但他不后悔。只是面对长辈,他没有了方才尖利的棱角,诚恳道:“爸,姑姑,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章小月揩着泪,“是郑智不知道感恩,不怪你,不怪你。”

章雄直叹气,让章书闻回屋去。

章书闻也不推脱,带着余愿,悄然把门关上了。

闹这么一出,任谁都难以平静。章书闻转身坐到床边,见余愿还在游神,担心余愿被吓坏了,于是将人拉了过来一同坐好,正色道:“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有多远躲多远。”

余愿飘忽着的眼瞳落到章书闻的脸上,他拘谨地绞着手指,神色却出奇的坚定,嘴里喃喃着什么。

章书闻凑近去听。

余愿呼出的气息洒在他耳侧,每个字都像敲在玉盘上似的,铮铮回响。

“不让坏人欺负你。”

五万块当然没要回来。

表兄弟两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偶尔在路上碰到见面,郑智都会怒目而视。

章书闻全当被路边的野狗盯上了毫不理会,但也留了个心眼,再三对余愿耳提面命,不管什么时候看见郑智都要拔腿就跑。

余愿本来就对郑智没有好感,加上亲眼目睹对方要对章书闻动手,就更是把郑智当成仇敌一般看待,自然也不会搭睬郑智了。

转眼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余愿期末考的总分仍是不理想,超严重偏科。地理九十三的高分,主科成绩马马虎虎,生物也过了及格线。最苦恼的还是政治和历史,大题基本都空白,及格分折半。

章书闻查阅着余愿的试卷,余愿忐忑地站着一旁,眼珠子溜来溜去,就是不敢直视哥哥。

“这个事件我们前几天不是才背过吗?”章书闻眉心一蹙,“还有这题......”

余愿头点得很积极,听的话却是左耳进右耳出。

章书闻见他心不在焉,伸手扳过他的下颌固定住他的脑袋,严肃道:“看着我。”

余愿不得不和章书闻对视。

章书闻修长的手指在空白的答题卡,“我们背过的,对吗?”

余愿抿住唇,半天才轻轻地嗯了声。

“那为什么不做题?”章书闻不想给余愿太多压力,尽量放轻自己的语气,“你是忘记了,还是时间不够?”

余愿依旧不说话,眼底浮现些抵触。

在此之前,章书闻都把余愿偏科问题归结在余愿身上,是余愿自身的记忆力不佳,亦或者天性就不喜欢这两个科目,但现下心里却有了其它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