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道:“多谢。”
白衣人微微一哂,道:“你本不必谢我,因为我在此,并非是为了陪她,而是在等你。”
李寻欢道:“等我?”
白衣人道:“不错。”
李寻欢道:“阁下等我,又是为了何事呢?”
白衣人道:“我此番来,本是想要找到六个人,可如今却发现其实应该只有四个。”
李寻欢道:“为什么是四个?”
白衣人道:“因为郭嵩阳的人已经死了,而另一个……”
李寻欢道:“另一个也死了?”
白衣人道:“他虽未死,却也已同死没什么两样了。”
李寻欢道:“死就是死,未死就是未死,你为何说未死和死没有两样?”
白衣人道:“只因他的人虽还活着,剑却已经钝了。一个剑客,若是剑钝了,那他又和死有什么区别?”
李寻欢不禁也沉默了。
阿飞站在他的身后,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他忽然越过李寻欢,择了处位置坐下,对小二道:“酒,上酒。”
李寻欢也缓缓在白衣人的跟前坐下,道:“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白衣人道:“吕凤先。”
孔融也跟在李寻欢的身边落座,道:“银戟温侯吕凤先,兵器谱中排行第五。久仰久仰。”
吕凤先挑了挑眼皮,看向孔融,“这位是……”
铃铃立马接腔道:“就是那个让菊的孔融。”
吕凤先眉头跳了跳,“菊?”
孔融露胳膊挽袖子,“你是不是想打架!”
铃铃笑笑,“孔大侠真是好出息啊,你那点能耐,也就能打打女人了吧?”
擦!融哥表示不服,老子还能打龙小云!
李寻欢故意忽略一旁的吵闹,微笑道:“这是贱内。”
吕凤先表情平淡:“小李探花,果真眼光独到。”
孔融偷偷在心中竖中指。
吕凤先道:“只可惜,银戟温侯早已不在了。”
孔融道:“嗯,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吕凤先:……
他道:“银戟温侯虽不在了,吕凤先却还在!他死了十年,如今终于又复活了。”
吕凤先说话的时候,已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这并不是一只普通的手,因为李寻欢已看出,他的拇指、食指和中指的肤色与其他手指不同,质地也更加光滑。
这三根手指竟是金属制成的,但这三根金属手指却又好好的长在他的手上,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吕凤先道:“让我重新复活的,就是这只手!我只恨百晓生已死,他若未死,我倒是想要好好问一问他,我的这只手又可以在兵器谱上排第几。”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那三根金属所制的手指突然插|入到面前的桌子里,就好像是在切豆腐一样的轻松。
孔融歪着脑袋看看他桌子下面的手,摇摇头,道:“你这,不太好说。”
吕凤先道:“为什么?”
孔融撇撇嘴,“桌子又不是人,你揍它,它又不会喊疼,你就算是把它揍死了,它也不过是散了架,只要木匠还在,它就还能再复活。人却不同。”
吕凤先道:“你说的不错。”
孔融不好意思道:“总不能一直给我家寻欢哥丢人。”
吕凤先又道:“但在我看来,人本就和这张桌子没什么两样。”
孔融道:“这其中当然不包括我……和我家欢哥。”
吕凤先道:“除了小李探花,还有几个人,这几个人就是我此番要来找他们的目的。”
孔融道:“所以你来,其实是为了要跟我欢哥打架?”
吕凤先道:“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够在兵器谱上排得上位。”
李寻欢道:“你真的那么想知道?”
吕凤先道:“我必须要知道。”
他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口,道:“我在外面等你。”
李寻欢叹了口气,也慢慢的站了起来。
铃铃忽然一把拽住他,恳求道:“别去……”
李寻欢瞟了瞟阿飞的背影,淡淡道:“世上总有一些事,你虽不愿去做,却根本无可奈何。”
吕凤先已走到了门口,他身上的白衣被钻进来的晚风一吹,肆舞飘荡。
就在他的一条腿已迈出,马上就要跨出大门的时候,阿飞突然站起,手里紧握住他的剑,道:“慢着!”
第五十六章 不知有没有二更的一更
吕凤先顿住脚步,背对着他冷冷道:“你有什么话说?”
阿飞将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捏碎,酒水掺杂着血水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淌,他道:“我也有件事想要知道。”
吕凤先道:“你想知道什么事?”
阿飞道:“我想知道,我究竟是死着还是活着。”
夜风阵阵,冷月如钩。
墓地之中本就凄凉、阴森,此刻在幽幽惨光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可怖。
铃铃孤立在空旷死寂的空场下,瑟瑟发抖,也不知究竟是冷,还是怕——亦或两者都有。
阵风刮过之后,天上就渐渐起了雾。
铃铃站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挪到孔融的身边,那里,孔融比她抖的还要厉害。
铃铃看见他,忽然就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怕了,她道:“想不到,你的胆子这么小,竟还不如女人。”
孔融抱着手臂,瞥她,“你胆子倒大,都可以胜过老爷们了。”
铃铃挺胸,颇有些自豪神色。
孔融道:“胆子这么大,你干嘛不自己站着,跑来我这求什么组团。”
铃铃道:“我还不是担心你自己害怕,过来陪你。”
孔融道:“千万别!我本没觉得可怕,你一过来,我就觉得阴风阵阵,鬼哭狼嚎,简直要吓尿我了。”
“你!”铃铃愠怒的跺脚,“简直无耻。”
孔融不满,“吓尿就可耻了?就跟你不尿一样……”
雾渐渐浓了,阻碍了他们的视线。
远处的三个身影已经被大雾所吞没。
铃铃看着远处,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听。”
孔融道:“不让听的是你,不是我,现在我要过去看看他们是怎么个情况了,你最好就站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否则……这荒郊野外的指不定会有什么孤魂野鬼来找你索命。”
铃铃缩了缩脖子,道:“我就不能同你一道过去吗?为什么你能过去,我却不能?”
孔融道:“你有小JJ吗?没有就不能。这是老爷们之间的聚会,你个小丫头凑什么热闹!”
铃铃被他的污言秽语说得面颊一红,她怒骂一声流氓,转身跑走。
孔融望着她的背影,揉揉鼻子,随即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远处,吕凤先一身白衣胜雪,他静立于一片黑漆漆的夜色中,一股傲然之气油然而生。
孔融走过来的时候,阿飞刚刚同李寻欢说完话,此时他已慢慢的走到了吕凤先的面前,他身上的袍子已经被他扯了下去,鲜红的血痕在他精瘦的身体上显得格外刺眼——为了能让自己的精神保持高度集中,他竟用方才酒杯的碎片将自身划破,用疼痛和血腥时刻提醒自己保持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