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外墙做了防水处理,这边渗水的情况应该很严重,会不会地下透水?东洲市地势低,靠着江河湖海,空气湿度大,处理不好建材很容易锈蚀。”
秦延知道唐礼在猜测什么,他猜测的应该是下面有地下水脉,说不定打地基就打到地下河了。
“没有,十几年前就探测过了。”
好吧,又一个可能性毙掉。
唐礼耸耸肩,没有气馁,十五年前老靳总能发现的他们现在肯定也可以。
“你们是谁?”
头顶上传来了一声爆喝,二人同时看过去,搁恐怖片里现在应该响起水琴的BGM,但现在只有一个地中海老头儿如火云邪神一般警惕、戒备的叉腰,是刚才去解决个人问题的那个。老头儿的视线来回在二人身上移动,忽然他想通了似地跺脚,“乖乖的,你们是不是弄拆迁评估来的!!!!”
第二十二章
“喊什么大爷,我很老吗?”
“大叔……”
“啧,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事啊。”火云邪神似的孙大爷挑剔地看着唐礼,“叔,就喊叔,什么大爷、大什么爷,我才七十一,年轻着呢,我可是小公园舞王晓得伐。”
唐礼偷偷朝着秦延挤挤眼,从善如流地喊着,“叔,你说地下室能让人清理掉,什么时候弄啊,咱时间紧,等不了太久。”
“急什么急,小伙子要耐心一点,我这不是打电话了嘛。真是的,你们要是之前急点,拆迁能一拖又拖就是好几年吗?!”孙大爷带着两人走进了二楼201的房间,两间打通,外间当客厅、内间是卧室,窗户边用板子搭了个灶台,放了单眼的煤气灶,因为积年累月做菜,那儿糊着厚厚的油污,房间里也是排不出去的油烟味。
“你们看看,这房子质量差得咧一拳头下去就是个大洞,所有面板都固定不住。”
墙上两三个面板没有一个是牢牢固定在墙壁上的,只要拔插头的时候稍不注意不按着面板,就容易把面板弄松脱了,多来几次面板就离开了墙壁,靠着后面的电线悬浮在墙上。唐礼往面板里扫了一眼,很细的电线,大功率的电器都带不动。九十年代旧城改造时造房子大多用的水泥砌块砖,空心,垒砖头的时候一层一层速度很快,但房子的质量时间长了就很堪忧,隔音效果也很差,隔壁动静大点就能够听个差不多。
老伴儿去首都儿子那边带孙子去了,家里就孙大爷一个人住,家里还算是干净。
唐礼和秦延在门口处站着没进去太多,不大会儿就听到孙大爷在卧室里扯着嗓门打电话,大致内容是说弄拆迁人的来了,快点把你那堆破烂卖掉,中间还夹着不少粗话,斥骂电话那头的人拎不清,耽误了大家拆迁房子骂死他云云。
从卧室里出来孙大爷还骂骂咧咧的,“房子太差了,外面下大雨墙壁就渗水,外墙面陆陆续续做了三四次防水都没用,你看我家那窗框,缝隙大得能塞下手指头了。”
“叔,我们不是负责拆迁的……”
唐礼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堵了回去,孙大爷白了一眼说:“你们这些人每次来都是这么说个说法,不就是怕我们赖上嘛,真是神经病,主次矛盾懂吗,年轻人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我去上方找的也不是你们这些小职工啊,要找领导晓得伐。”
刚才还说自己年轻呢,现在又自称自己是老头子,唐礼和秦延笑了笑,遇到这么个大叔他们此番说不定不会空手而归。
“你们是来评估的,我带你们好好看看这破房子,让你们看看我们这些老职工都住什么地方!”
唐礼还要再解释,胳臂被推了一下,秦延轻轻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住在这儿的绝大多数心中都有怨气,不拆迁、破房子、老职工做了多少贡献等等车轱辘话能说几天几夜不带停的,孙大爷正好找到了宣泄情绪的发泄口,如果他们解释清了自己不是来评估房子的,被轰出去是轻,以后再也别想靠近这房子了。
唐礼想清楚了这一点,就不再执着于说明来意。
天气热,楼里却住了不少人,男女老少个个热得满头大汗,风扇在这种天气里只能徒劳地转动,转出来的风也是滚烫的。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走过去,一个又一个屋主诉苦,越来越多的雾障出现在脑海中,明明有什么东西能够呼之欲出,但唐礼和秦延却怎么也没有头绪。
“太热了,感觉一脑门官司,脑袋里嗡嗡嗡的。”
“很少见你这么没精打采的样子。”
唐礼苦笑,“我又不是充电的,熬大夜回家也是头重脚轻。别的地方就暂时别去了吧,我们先回去。”
秦延脸色很难看,他舍不得。
“时间紧,找不出原因没法有力地驳斥老城区方案。”秦延叹了口气,靠着墙说:“这两个方案放在你面前,你选择什么?”
“虽然我力主临湖公园方案,但说实话,我更看好老城区的。”
秦延就奇怪了,“那你为什么会一开始就提出临湖公园?”
“唔,一下子说不出来,本科、硕士都在这儿上的,老城区角角落落我都走过,却不知道为什么新馆建设的时候我不想选这里。”唐礼摸了把自己的寸头,天气热,寸头最方便,发根处的汗亮晶晶的,“你呢?”
“师父的笔记我看过。”
“对哦。”唐礼憨憨地笑了下。
他站直了往旁边看,口中喃喃,“孙叔说推车的,怎么还不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孙大爷骑着电动车来了,“借来了,现在也就这辆,你们谁骑,还一个坐我车。”
孙大爷骑来的是一辆小号电动车,女孩子骑着上上班那种,一个人坐可以,两个人车子都要趴地上。大爷做事完全地不拘小节,把借来的车子停下后就坐上自己那辆,肥大的大裤衩子穿着,也不说回屋换一条出门的裤子,“其它几块地方我也熟,反正没事就带你们转转。现在住这房子搬不走的都是穷苦人,别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你们这房子只要拆了就立刻致富啊,阴阳怪气,也要拆了才行啊,要是不拆哪个神经病来住这种破房子,来个地震全都埋里面。”
孙大爷话很密,各种牢骚不断,但也是个热心人,带着唐礼和秦延把12号楼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不说,知道他们还要去看别的老楼,直接就主动带路。
正如他自己说的,作为土生土长的老城人,这里他熟。
“麻烦孙叔大热天的还跟我们走。”秦延往前走,他准备坐孙叔后头,脚刚踩出去两步唐礼就拽着不让走,“?”
唐礼说:“孙叔,天气这么热,哪有让你跟我们一起挤的,小车你骑,我们俩用大车。”
孙叔想想也对,“行,你们自己骑,记得把头盔戴上,最近查得紧。”
“查得不紧也要戴,为了生命安全嘛。”唐礼乐呵呵地说。
“小伙子挺有觉悟,我看你浓眉大眼的,就正派,这回拆迁落到你们脑袋上负责,肯定能成。小唐有朋友了没,叔我认识不少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