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47)
四岁的蓝天下的小公主,二十五岁的秦淮,在不断的成长变化里却一直不变的那么多那么长的爱恋,兜兜转转阴错阳差,总是错过。
原来这就是命。注定我和秦淮就无法善终。
我遇到了所有狗血故事里灿烂无双的开头,却猜不到结尾。
我叫季佐纯,你呢,我们——我们做好朋友吧。
害羞高傲干净纯粹的我们,埋在心里不肯承认的感情,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他妈一定死死地抓牢再也不会放开他。可是竟然就这样结局,有始无终的一场纠结,终究来不及做我一生里最为重要的告白。
他的双手放在裤兜里,整个人伫立在我面前金黄的秋光中。
他和我的眼神平视着,仿佛在思考我的提议究竟值不值得他点头许肯,许久,在我的期待就要在等待中变成失落的时候,我听到他在那天的高高的梧桐树下,开口朝我说道。
“秦淮。”
他所不能抵达的世界
许多钱和许侑善六岁那年,他们一直做着别人的保镖的父亲死了。
直到很多年以后,被人称作“蜥蜴”的男人,也记得他们父亲下葬的那一天,他印象里最深刻的,并不是因为那个阴雨连绵的天气和父亲的死而造成的死气沉沉的哀伤。
那一天清冷的小雨落在许侑善的身上,湿漉漉的脸,分不清流淌过的究竟是泪水或是雨水。他的双胞胎的哥哥站在他的左边,紧紧地抓着和他一样稚嫩无力的小手,直到黑色棺木被抬进了墓地,所有人都散去,被捏得惨白的手已经没了知觉。
他们还紧紧地扣着彼此的手,一直不分开。
那一天,许侑善听到他唯一的哥哥在自己的耳边说:“别怕小善,爸爸死了,哥哥一样会保护你。”
哥哥的手很冷,指尖上浸染着雨水滑下的湿润的褶皱,可是当许多钱抱着许侑善的头,咬着嘴唇忍住自己的哀伤哭泣,对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许侑善终于觉得那日阴寒的天气油然的回归了温暖的温度。
痛苦不是蜥蜴人生里会留下深刻痕迹的东西,或许那些可以风轻云淡地遗忘的伤,都源于他天生就不受拘束的个性。
那个和他长得一样的孩子,是他从此往后的生命里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兄弟。
从父亲长眠于青色的墓园那年算起,十二年后,世界上再不存在许侑善这名少年,有的只是埋名于世界的顶尖谍报、暗杀组织里,被人叫做“蜥蜴”的男人。
后来蜥蜴总想,如果那年他没有决定离开,没有给予他的哥哥以自己死亡的讯息,如果他还在他的身边,两人好好地生活在一起,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可是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许侑善,也再也没有许多钱。有的只是后来那个被蜥蜴冒名顶替的,叫做“许多钱”的青年。
那个有雨的悲凉的墓园里牢牢抱在一起哭泣的两名少年,在蜥蜴有生之年里总是常常浮现在脑海中,从他记事时开始,那是第一件,对于“许诱善”这个人来说刻骨铭心的事情,就算后来他“死”了,那种从随性而安的外表里所不能看到的哀伤不可宣泄的情绪,也一直不可避免地影响着蜥蜴。
他一个人寻找着死亡人生里潜行的那些明朗与灰暗的交界,出色地完成着组织里的所有任务,从最底层的分支里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地进入总部,成为总部里最年轻的成员,并被人叫做蜥蜴。
从他小时候死了他的爸爸,到他二十岁的时候死了曾经的哥哥,蜥蜴以为,这就已经是他全部的人生了。所以从此以后他不必再为任何事情大喜大悲,不必为任何事情渗入个人的情感,他以浅淡的神思看着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个人在黄昏里抽着烟,不羁地笑着路过陌生或是熟悉的街道,为组织的任务赔上自己的一生。
直到后来的那单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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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华甄峒看着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钱”的时候,纵使是向来沉着如他,也不免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久久说不上一句话。
因为小钱在昨天已经出了车祸,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医生已经宣告了他的正式死亡,然而现在才没过多久,华甄峒仍旧沉浸在剜心的悲痛中,还来不及将他死亡的消息告知任何一个人,那个在夜深里就已该死去的人,此刻竟然完好无伤地站在门口!
“你——”华甄峒张着嘴,简直忘记了改如何呼吸,不知该喜该悲,甚至他还愚蠢地问了一句:“你是小钱?你是人还是鬼?”
门口的青年促狭地看他半晌,就突然短短地笑了。
华甄峒方才的震撼,在对方那个有些刻薄和讥嘲的笑里,又增加了厚厚的一层——这种又张狂又讽刺的笑容,温和似小钱,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在华甄峒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那个和小钱长得一模一样,在两年前的美国死去的小善,才会常常这样明目张胆地笑他。
许侑善?!怎么可能,死去两年的人还怎么能完好如初、甚至是又见成长地活过来?!
活见鬼了,这是华甄峒恢复正常意识后的第一个想法。
蜥蜴双手插在口袋里,见华甄峒摆着各种阴晴不定的神色,觉得十分好玩似的,半晌,才对他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冁然而笑。
他走进来,关上了房门,站到华甄峒面前,一把抓起了仍旧愕然的面前的人的手,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边的胸膛上,用满带邪气的口气问:“白痴,死人会不会有心跳?”
华甄峒感受到手下胸膛中强劲的、生命力十足的鼓动,缓慢地抬起头,用激动得不可抑止的口气问:“你——真是小善?!”
蜥蜴别了别嘴,竖起一个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许侑善早死了,死人是没有名字的,所以你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叫我‘蜥蜴’。——不过也没关系,现在起你就可以叫我‘小钱’。”
华甄峒并不想接受这样一件荒诞的事情,一来出自于对死者的不敬,二来小钱才刚死,这个失踪了两年的人却在这个时候回来剥夺他的“身份”——对于华甄峒来说,小钱永远只有一个,就算面前这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也无法取代他的存在。
“就算你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你知道我会有很多办法让你答应的。”蜥蜴笑起来,他很了解华甄峒,他知道他很快就会接受死去的人又突然重新冒出来的事实,以及出自于今后的任务需要而告诉华甄峒的、对于他来说完全莫名其妙的组织和任务之类,蜥蜴也相信,他是不会把自己的事情泄露半句出去的。他们一起长大,这个人他早就了解得不行。
最后华甄峒果然点了头,于是小钱的葬礼就在只有两人参加的情况下进行了,秘密而寂寥。
两个男人站在没有墓碑的坟前,在新绿的季节,初春的风冷冽得如同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