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杀(19)

我极度不爽地跟在后边，龙修月已在这些温润软香的簇拥下进了他的名月楼，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这个时候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他和我和师傅和吴弘晟都是不一样的。

喜欢女子，本才是男人的天性。

七弯八拐地跟着龙修月进了后方别院，跃入眼中的竟是一番别有洞天的旷迤之景，待又进入房间，里边已坐着三个人，正聊得火热。

其中一个是我已见过的唐筝，另外一个与方穆真年龄相仿的少年，却有着一张与方穆真那家伙截然不同的寒冰似冷冷的脸，剩下那个看起来同师傅差不多岁数，长相相比在座其他人要差了一些，个子却奇高，依在漆柱上谈着话，身子修长而挺直。

唐筝站起来朝龙修月微笑着叫了声：“少爷。”又往我这里意味不明地笑笑，而在陇州那日无责任失踪的事情却是只字未提。

冰山少年仅抬了下眼皮，对着龙修月淡淡地叫了声：“老板。”至于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全当了空气眼神也懒于施舍一个。

我们开门时就站着的那男子，见了龙修月双眼就大放异彩，见他那心思不正的眼神，我正恼恨着是不是多了个情敌，那家伙就已指着我十分好奇地问龙修月：“这小家伙是？”

我好歹也算得个高大的英俊少年罢！

龙修月回头看看我说：“他就是程念深。”

那人眼里光芒更盛，“哦，竟然就是你。程斐的小徒弟，和小时侯长得完全不同了啊！”

我皱眉，你是谁。

他愣半晌，随后便双手环腰哈哈爆笑，“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叔叔可是我哦小念儿，这么久不见也难怪你不记得了。来，和以前一样叫声小鬼叔叔来我听听。”

我傻住，我是几时有过一个什么鬼叔叔的？疑惑地看了看龙修月，龙修月说，那时你还小，这么久不见也该忘记了。

就算是七八岁的事情，也总该有些印象的不是？

龙修月却并不继续这个话题，只十分不快地对唐筝问道：“顾无言那死人怎么还没到！”

唐筝笑道：“他向来就这样，非要等人都到齐了才会大摇大摆地来迟。以后约他，提前些时日就行了。”

龙修月却说了句让我几欲喷茶的话：“都说枕边风最厉害，你怎么就没吹吹他，让他也学会守时守约？”

我嘴里没茶可喷，倒是坐在椅子上的冰山少年一口茶没含住，“噗——”地洒了一地，喷完之后“咳咳”两声，一座冰山终于有融化的趋势，睁大眼睛看妖怪一样地盯着龙修月：“老板你——”

没来得及说完，已被旁边的大笑声淹没。

“哈哈哈，少爷——才多久没见，你竟然变得这样风趣了。”

这哪风趣了，没看到一旁的唐筝已经给尴尬得恨不得立马冲出门外再也不要见这里的所有人了么。

唐筝脾气甚好，等尴尬一阵之后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神情，只颇无奈地对龙修月投降般说道：“少爷，迁怒别人的事情你以前是从来不做的，更不会讲出嫉妒别人的话——”

我在一旁想，刚才这话也确实不太像是龙修月会讲的，这种话题的东西，从他嘴里出来实在有些诡异，然而唐筝是个男人，而那顾无言——也该是男人的罢……

龙修月笑容甜美，口气里满是威胁，“你的意思是，我在嫉妒你们生活幸福相亲相爱么，阿筝？”

唐筝不敢与他继续争论，便笑着坐了回去。还往我这里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

我问，顾无言是谁？

“哈哈哈，正是本王。”

声音是从门外传进来的，随着音落，衣着华贵的男人狐狸一般地笑着踏了进来，身旁跟着一名红衣男子，二十出头的年龄，神情凶巴巴的，长得却是英俊无比。

这什么世代。低头抬眼处处尽是美人。y

我终于记起来，这个自称“本王”的人，就是当今朝廷炙手可热的十三王爷顾无言。

我看着龙修月，有些可笑地问，“龙修月，你是朝廷的人？”千想万想，也没想过这个酒楼的老板，竟然与朝廷有着什么关系。“

龙修月也看着我，未开口，那十三王爷却先替他回答了，“我们之间只是交易关系，这个世上，有谁可以站在龙二少爷的头上？”

说得也是，龙修月怎么肯让谁对他任其指挥？可是一个江湖里暗隐的门派，与朝廷间进行着不可告人的交易，其间还牵扯到会让整个武林大乱的几样东西。归结起来，这原本就是个天大的阴谋罢。

顾无言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看着我，“那人的孩子，还真不像呢。”

我冷笑一声，“与你有何干系？”

他却笑着把脸转向了唐筝，“筝啊，最近的孩子们，一个个都不太喜欢我呢。”

唐筝也对他微笑，任他将手搂在腰间、头磕在肩上。接近宽容和宠溺的笑，带着阳光的柔和。这样还不看时间场合的相亲相爱……难怪要惹人嫉妒。

章十九

我径自数数，龙记六人一共只来了四个，冰山少年应该是最小的，不会是常年游走漠北的谢锐。

龙修月并没有要等谢锐的意思，施施然地拉我坐下，对上顾无言时的目光却是明目张胆的不爽。片刻我恍然大悟，龙修月的思春期大约也到了，见不得人家恩恩爱爱，才用这样的神色盯他。

毕竟也是二十好远的人了。

顾无言一干人在对面坐下来，唐筝这时也公私分明地坐回了龙修月这边。

说回来，龙记和朝廷，还得算是亲家，龙修月便是顾无言的小舅子，龙记自然少不了受朝廷的关照，能在江湖里潜伏这么久，人家王爷多少也应该有点功劳，可我左瞧右瞧，都看不出这两人哪点像是在合作交易，单看龙修月的神情，分明就在脸上写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几个字。

顾王爷倒还好些，仍旧笑得狡猾贼气。

龙修月开门见山，口气中带威胁：“裳锦左右是瞒不住了，你看着办吧，龙记是我一手建起来的， 如果因为这一次出了事，你和唐筝就等着几十年后到地府再继续恩爱吧！”

旁边的唐筝似乎早已料到龙修月会这样说，半垂着眼没有动作，顾无言却青了脸，旋即冷笑，“龙修月啊龙修月，你可真爱抓人弱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堂堂王爷，要什么会得不到？何况是一个男人！”

这回可说是满座震惊，除了我和顾无言旁边的红衣男子以外，其他人都不可置信地用惊愕不已的表情盯着说话的人。

当事者的唐筝，同其他人一样惊愕不已，却又比所有人更快地恢复过来，整个过程中没有看顾无言一眼，最后只低低地喃喃了一声：“原来如此，我终究也不是他。”

所谓冷血，原来就是如此。刚开始还以为这两人多相亲相爱厮守不离，上一刻明明还甜蜜相依，现在却当着对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在权利之下，什么竟都是可以抛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