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杀(24)
只是一切都无可选择。
“我真的很喜欢你。”最后一颗泪滴在他的胸膛，我缓缓下床，它杀与他的剑放在一起。
我拿起它，仿佛听到多年前娘的呢喃。深儿，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吴弘晟。
原来竟是这个意思。我娘不知何时成为了龙醒日的人，所以才将楚家的绝学“裳锦”交给了他，还帮他制造了与吴弘晟上过床的假象。可是吴弘晟那时为何会消失，仍旧没有人知道。
龙醒日因裳锦而赢了吴家的人，被偷袭的衡江门一夜灭门，终于有了完整的答案。
可是我呢？有什么理由要被欺骗这么多年。
就算对于谁来说都不重要，却仍旧继承了谁的血脉而出生在这个世上，装得再洒脱，却也希望有爹有娘有属于自己的家。
却一切都是虚空的。
什么都没有。连自己也终有一天会遗忘自己。
我拉开门，稍稍踟躇，终究没有回头再看他睡着的样子。只背着那月光迈出一步，走入深深的夜色中。
它杀 下
章一
四年后。恒州城内一酒楼中。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头顶上一声啸过天际的飞鹰，北方的春天总能嗅出干燥的涩味，茶是新鲜的好茶，融在细细的风里，柔柔硌着喉咙。
“听说龙记最近又要有新行动了，前几日因为收到龙记的战帖，帝丘的云海派上上下下搞得一片惶恐。现在幽云十六州的门派，就只剩下少数的还未被龙记给盯上，真是，哎……”
前方桌上，围着交头接耳的四人，一人接口道，“这龙记也是，当初就像平地冒出一般，一夜之间就在江湖里掀起惊涛骇浪。而且我还听人说，它与朝廷也有着什么密切的关系，所以才这么嚣张。”
我自各笑笑，刚才说话的人又开口道，“想当初龙腾山庄还在的时候，几任庄主都宅心仁厚，充满正义。可是现在，哎，虽然都是为了江湖地位，龙记所用的手段却是当初龙腾山庄完全不能比的。”
“是啊，可是你们想想，江湖斗争本也是这样，败者为寇胜者为王。况且这些年若不是龙记作为武林顶梁处处出头解决各类事宜，天阴教那些邪教，还不早就如二十多年前那样血洗江湖了。”
“话是如此，可是龙记专门找准幽云十六州的门派挑衅，搞得漠北全都不得安宁，也太欺负人了。”
“嘘，你们小声一点，听说龙记是为了在这一带找什么东西，才——”
“不对啦，我得到确切消息，那龙修月其实是为了寻找四年前失踪的那人，听说他一直藏在北方一带某个门派，所以才一门一派都要翻过来查清楚。”
“凭龙记现在的实力，想找个人还不容易啊？瞎说！”
“你知道那人是谁？就是四年前杀了衡江门剩余的所有高手，还有其它一些门派叫得出名号的人物的那小魔头！他不是还跟过姓龙的一段时间么，我看姓龙的一定与他有着什么血海深仇吧，否则他也不会逃跑，龙记的人也不会这样不惜代价地要揪他出来。”
我抿一口茶，所谓三个臭皮匠一个诸葛亮，还真没有错，把当年事情大概也猜了个七七八八，至于我有没有杀那些所谓的叫得出名号的高手，这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那些失控又失忆的事情，谁还会记得。
天色正好，春日当空，干燥的风不算狂烈，吹动着黑色面纱，丝丝微凉。
白衣青年呼哧呼哧地喘气跑上楼来，眼睛骨碌碌转动，随后视线定格在这边，满脸通红地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笑着快步走过来：“忘……忘浅兄。”
我指指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来喘口气，“凌凇，你可真慢。”
茶送到他面前，片刻前沏好的碧螺春，温而不烫，最适合总是迟到小半柱香的人。
“我爹……爹他老是罗里罗嗦，每次出门都这么麻烦，忘浅兄你就莫怪罪了。”他咕噜噜地将一杯做一口全灌进了肚子，又小声嘀咕一句：“要怪就怪老头子，总是把人家当小孩子。”
四年前，也总是有人把我当成孩子看待。
我说听说上个月你已和城南的张家小姑娘定了亲，不久就要迎她过门了吧。
他一听就火起，“什么小姑娘，你没见她那凶神恶煞的样儿，简直就一母夜叉，谁娶他谁倒霉。”
我哈哈笑笑，要温柔的哪里没有，那你干嘛还和她定亲。
他不做回答，却凑过来小声道，“说真的，自从两年前开始，我就发现自己不喜欢女孩子。”
我噗地一口茶喷了出去，“你想凌家绝种么。”
他却又红了脸，“我也不想的啊，又不能让爹知道我喜欢男孩子，所以才随便爹做了主。反正我又不会爱上她。”
我说你好什么不好，偏偏喜欢男人，你可知道这个世上，最碰不得的就是男人。要是这样执迷不悟，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
“不要说得你很了解似的，你又不喜欢男子，忘浅兄你怎么会明白这种取舍不得的心情。要是，要是他也能喜欢我，那我就真不管什么家族香火，和他私奔算了。”
我瞟一眼他，“枉你爹把你养这么大。”
他嘻嘻傻笑一声。十足的傻子。
我说我明日准备离开恒州到帝丘一趟，如果……可能就再不回恒州。你帮我告诉凌帮主，如果半月之内我没回来，日后若有人问起，切记要当作从未见过我这个人。
他刚还嘻嘻哈哈的脸，霎时间便严肃起来：“为什么突然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难道是和近日龙记向云海挑衅的传闻有关？忘浅兄你……”
“你记得我说的话就行了，还有，不准偷偷摸摸地跟来，这次再被我发现你跟着，我一定踹烂你屁股！”
“我……”他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蚊虫叮吟般，“那不被你发现不就得了。”
我嘲笑道，“你哪次偷偷跟在我屁股后边没被我逮到？”
他沉默半晌，有些殷切地看着我，“如果这次你真的不再回来，那以后是不是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我，也不能肯定。”为了凌家的安全，就算这次没出意外，恐怕短时期内也不会再回恒州，至于以后，谁清楚呢。
“这个，我是不清楚你以前的事，虽然很想知道，但是过问别人的过去总感觉不太好，所以，如果以后都无法再见到你的话，能在离开以前，摘下面纱让我看看你吗。”
看他一脸期望，对这最后的要求我自然也不好意思拒绝，便伸手缓缓摘下头上斗笠。
他期待的表情已达到顶点，等我拿下面纱哇哈哈大笑的时候，如预期一样见到他张大嘴一脸受骗与万分不满的表情，笑得更是开心。
“你……你竟然！难道你就真不想让人看看你真面目么！我们这么熟也不行么！”他指着我脸上遮了半边脸的面具，失望地抗议。
我说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否则早死了千次万次。你一颗七窍玲珑心，恐怕早该猜到我是谁，凌凇，谢谢你这两三年来的照顾，你真心待我，我也不想连累凌家，所以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