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杀(3)
我哦哦哇哇地叫起来,怪不得龙小器都二十好远了还没有见他和哪个女子好过,看来一定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曾经被哪个女人或者男人怎么怎么过,然后在心灵里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疤,于是始终无法去喜欢谁。
没错,十有八九是这样了。原来这人不仅不喜欢男人,连女人也无法喜欢,于是只好拼命赚钱与钱为伴让他觉得更安全。
可怜的龙小器,真是悲兮惨兮。我便用十分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估计看得他直冒冷汗,他不满地怒视我:“你这小混蛋究竟想到哪里去了,你那什么变态眼神给我收起来,不然我揍死你。”
我嘻哈哈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龙叔叔,你这么久以来的收养之恩,其实我是可以用身体来报答的哦。
他一脸嫌恶地甩开我的手:“你这该死的小混蛋。”
章三
我和师傅在一起的十年里,虽然有关衡江门的东西他都传教给了我,但是他并没有要我重建门楣的打算,连封玄剑法在一一传授我以后也没有像龙小器这样逼着我练过。而像我这样懒得抽筋的人,自然是不会自觉勤加练习的。
所以在他离开的时候我的剑术顶多只能算得上个三流,对付那些市井小混混是绰绰有余,要孤身闯江湖就明摆着只有被人家砍的份。
反而在龙家的这几个月,每日至少要花上两三个时辰练习龙氏剑法,加上自己原有的基础和这套剑法并不相冲,反而是异常自然地将两种剑法接纳和融合了进去。短短三个月下来,我竟然已经可以和龙小器对上百招,实在是奇迹。
并且我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几时起已经喜欢在没事做的时候便一个人跑去后院里独自练剑,还开始觊觎起挂在他房间的那把游龙。常常两眼发光地对着它大咽口水。
龙记的客人里江湖来客也越来越多,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都有。龙小器说人家又不是东西,什么叫各式各样。
我拍着桌子说哈哈哈龙叔叔,他们不是东西,你也不是个东西啊。
他就伸出手使劲捏我鼻子,痛得我喊爹喊娘的才肯放手。这个时候我总是觉得他有心事,因为他皱起来的眉在放开我之后也不肯老实地舒展开,还总是要多看我几眼才会转身离开。
后来有一天酒楼来了几个人,不是来吃饭的,上来和掌柜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就被人领到了龙小器的房间去。
其中有一个人在和我擦身过去之后又转过头来看了我几眼,然后不做声地跟着另外的人出了这边的楼道。
我皱着眉头想大事不好了。具体是什么事我当然不知道,但是我看他看我时的眼神觉得不对头,好象要从我身上看出另外一个人来似的。
我想那个人该不会是吴弘晟的夙敌吧,不过我和那个传说的人应该长得完全不像才是,虽然我一直吹嘘自己长得很帅,其实却很清楚,和真正英俊的人譬如我师傅还有龙小器这些比起来,我是连帅的边都挨不上,就更不用说被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人了。
那我还有什么好看的?连我自己都不怕被衡江门的仇家给认出来追杀,除了我师傅和姓龙的,实在想不出有谁会想到我的真实身份和十多年前一夜没落的衡江门有丝毫瓜葛。那人的眼神让我觉得太诡异。
然后我蹑手蹑脚地跑到龙小器的房间外面准备偷听,耳朵刚帖上窗栏里边就飞了支镖出来,直直地从我眼前飞速擦过去,吓得我惊魂刚定就连忙自觉地滚下了楼去。
那些人一直从中午呆到日落西山才从他房里出来,那个对着我看的人看到我时没有像中午那样再上下打量我,这次直接就给了我一个笑容,我嘴角抽搐地笑了回去。
等他们下了楼不见,龙小器才慢慢地从三楼下来。
我像只哈巴狗一样地窜了上去,亲热地叫了声龙叔叔,知道那样子定然是十分可笑,可是我实在不希望从他脸上看到我不想见到的神色,更不想听到什么我不想听的话。
龙小器看着我,思量了一会,说:“下个月底你就十八了。”
我说你可以不用送我生日礼物真的。
他又说:“衡江门现在需要一个新的主人去重建它。”
我的笑凝固在了脸上。问他,我可不可以坚持我和衡江门没有任何关系?
他笑了,说:“你说呢?”r
我说哦,那当然是完完全全地和我没有关系的,我是师傅从街上拣到的可怜的没有父母和家的孤儿,怎么会和人家那种大家族扯上关系对吧龙叔叔。
他就伸出了手,我以为他惯例要捏我鼻子,连忙伸手护住。谁知那只手伸到了我脖子后面,他温柔地拍拍我的后脑勺,淡淡地笑了笑:“你有你必须要过的人生,你师傅不能养你一辈子,我也没有那个权力和义务。你再逃避,也总是吴弘晟的儿子衡江门的后人,你该明白。”
我说我不明白,我的人生为什么要由别人来支配,我就宁愿在你身边赖一辈子。
他的手放在了我的脸上,然后定定地看着我:“你是吴弘晟的儿子。”
我当下欲泣,至我七岁时起,认识他十年,他从未如此认真地和我讲过话,表情也也从未如此决绝过。连被师傅抛弃的时候我都没有过如此心碎欲裂的感觉,此刻我却觉得自己任何东西都不能坚持了,包括自己的未来人生。
我说你就忍心?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最讨厌人家说我是吴家的人,我连姓都改成和师傅一样了,难道他就真不明白。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这个该死的混蛋。
而这时他却说了一句让我恨不得立刻去死的话。
“你和我,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我的眼泪就刷刷地流下来,两眼模糊地看着他。
龙修月,你就忍心、你就忍心……
而他再不看我,偏了头擦了肩转身回了楼上。我仍旧站在那里,念着那句没有新意的话,不管楼里看热闹的那些人在怎么看着我,眼泪鼻涕流得泛滥成灾。
当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龙家的,而他一晚上都没有来看我。
我的意识一时清晰一时模糊,有时仿佛回到我刚有记忆的那时,被吴家的人嫌恶地推出衡江门的那天,他们狰狞不堪的那些表情,犹如梦魇一般刻在脑海深处;还看到师傅第一次见到我时,脸上惊讶了又欢喜的表情。师傅把我高高地举起来,大声地笑着说,你是大师兄的孩子,你是大师兄的孩子。我第一次看到那般高阔的天空,在师傅的手臂之上,苍穹万里碧空如洗;然后看到还是少年时的龙修月,有着精致秀媚的面容,腰间别着华丽的宝剑,用高高在上的表情看着我,皱着鼻头问师傅,这个小猴子是谁啊。
我小时侯他一直叫我小猴子,不知何时起早已不那样叫我,也从不呼我名字,只常常嬉皮笑脸地跑到我和师傅的住处,像看小狗一样地扔下几个包子给我,然后对师傅说四文钱,快付快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