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拖着严向宇朝饶嘉旁边的空座走去。
饶嘉听着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知道眼角向下就在他的不远处。他专心地注视着餐桌上的转盘，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只有额头上透出的汗珠泄露了他的紧张。
这一桌上的人都在有说有笑，他们本来就是网络里的好友，三次元接触也不会少话题。只有饶嘉一个人坐在那里，既不跟别人交流，也不低头玩手机，只是静静地看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严向宇走过去时，息水儿在一旁意有所指。他了然地点了点头，知道那个孤零零坐在那里的人就是与归。
也是，他刚进A小社，和其他人不熟悉倒也正常。
严向宇嘴角漾起微笑，走到饶嘉身后，伸手拉开一旁的空椅，坐了下去。饶嘉只觉得一团阴影将他笼罩，然后他的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放在桌子下握着拳头的手攥得越来越紧。
他想起那个在网上跟他谈笑风生的眼角向下，在YY里跟他告白的眼角向下，以及声音好听到让他心跳加速的眼角向下。
严向宇坐下来后，心里也在打鼓。他一面回应着桌上其他人的调侃，一面瞥着眼睛小心地打量着饶嘉。
饶嘉不正眼看他，他也不敢正眼瞧他。
尴尬的气氛似乎从那晚的YY一直顺延到今天的饭桌上。
直到息水儿说话，才开始打破他们两人的沉寂。
“今天是A小社的十三周年庆，也是A小社举办的第五次周年聚会，别的不说，你们这些老家伙们对彼此应该是非常熟悉了。所以今天我还是先隆重介绍一下今年刚进A小社的新成员们吧。”息水儿笑着把目光移向饶嘉，然后说道：“就先从眼角旁边的那位开始。”
一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饶嘉身上，就连其他桌的人都凑过头来看。这些社团内部的成员，对眼角向下追求与归未遂事迹都有所耳闻，此时各个都竖起八卦的耳朵，围观这场现实的好戏。
不知道眼角大神见到真人后是决定坚定自己的脚步，义无反顾地追下去，还是半途发现这人长得不合自己的审美，提前打个退堂鼓呢？
所有人都在猜测着，可惜他们都不是严向宇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准他的想法。
饶嘉见所有人都等着自己发言，便也不露怯地起身，环顾了这一圈对他露出似笑非笑表情的人后，开口说道：“我是与归。”
说完后便坐了下来。非常简单的自我介绍，配合他脸上淡漠的表情，以及那隐隐可见的黑眼圈，尽显得格外合适。众人哄笑着看他坐下，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
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与归的三次元条件都衬不上坐他旁边的眼角向下。
果然面基才是二次元感情的最大终结者，这回眼角大神该看出与归适不适合他了。
左溪面上也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他招呼着桌上的朋友，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聊天的聊天，一群人打得火热。唯有饶嘉依旧是尴尬的一个人。
没有人来找他搭话，而他自己也不在意这些，只顾埋着头，吃着这一顿。心里想着早点吃完早点走，这种假象的热闹始终不适合他。
况且也见到眼角向下了，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理由了。
说到眼角向下……饶嘉把视线往左手边一瞥，只见对方正和他旁边的人聊得不亦乐乎，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声音依旧那么好听。
那种平时只能在耳机里听到的声音，此刻正从身边这个人的喉咙里发了出来。似真似假，忽远忽近，周围吵闹的声音在此刻仿佛消散般，整个世界里只剩下身边这个人。饶嘉晃了一会儿神，随后把咬在嘴里的肉狠狠地吞了下去。
他突然觉得很烦，果然来参加这个聚会是个错误的选择。摸了摸裤袋里烟，他起身，决定去厕所抽两根再出来。
于是桌上的人相谈甚欢，他却一句话也没说地离开了座位。
其他人看他走了，便诧异地看着严向宇。严向宇虽也纳闷，却还是笑着帮他解释，“他去厕所了，你们接着聊。”
气氛又恢复到饶嘉在时的样子，就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这个座位一样。
左溪跟别人换了个座位，硬是挤到严向宇的左手边，又是敬酒又是闲扯淡，刚开始严向宇还应付几句，可随着饶嘉离开后，他的心却也跟着不在这了。目光追随着饶嘉有些孤单的背影，他心里觉得过意不去。
毕竟是他把人拉进A小社的，现在却把人晾在一边，怎么看都说不过去。
他冲拉着要跟他合照的左溪说了句：“抱歉，我去趟厕所。”然后也起身离开了座位。
离开吵闹的包厢，饶嘉一个人窝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抽烟。深呼吸，看着烟圈缓缓地吐出，饶嘉觉得还是这种时候最惬意。
身后传来脚步声，洗手间的门被打开，镜子里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饶嘉再熟悉不过了，就在几分钟前，他偷看了这个人无数眼。
严向宇走进洗手间看到的就是饶嘉独自对着镜子抽烟的样子，烟圈笼罩着他苍白的脸，熟练的姿势一看就是个老烟民。严向宇笑了笑，也掏了根烟出来，却不急着点火，而是凑到饶嘉身边，说道：“借个火？”
饶嘉被突然凑过来的严向宇吓了一跳，烟差点就从嘴里掉了出来。他转身往后挪了一步，尽量离严向宇远点。然后才从口袋里掏个打火机出来，扔给他。
严向宇接过打火机，明显有些失望。他本意是打算直接凑到他的嘴前把烟给点上的，不过看样子如果他真的那样做，大概会被说耍流氓吧。
“你怎么也出来了？”饶嘉嘴里叼着烟，双手插在裤腰带里，背靠着洗手台，含糊地问着。
“来看看你。”严向宇点好烟，把打火机扔回给饶嘉。饶嘉接过后，有些无语。他有什么好看的？
“我以为你不会来。”严向宇叹气，“你躲了我一个月，QQ上敲你也不回应，我差点以为你不玩网配了。所以这次聚会我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饶嘉显然没想到严向宇会直接跑来跟他说这个。平时在网络上聊天，遇到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直接就无视好了。可现在却是在现实，两人面对面。严向宇离他近到烟圈都快吐到他脸上了。
饶嘉表面平静，心里却愈加埋怨起自己为什么要跑来参加这个聚会了。
“我说，就算是判死刑，也得给个理由吧。这么一声不响地就失踪了，也太折磨人了。”严向宇自嘲地笑了笑，“况且是我跟你告白被拒了，我都没躲你，你急着躲我干嘛？”
饶嘉被这话问到呛住，他咳嗽了几声后，把还剩一小节的烟头掐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抬头正视着严向宇，说道：“突然被一个同性说喜欢，我躲你也很正常吧。”
“嗯……”严向宇沉吟片刻，“怎么说呢，被你拒绝后我确实是挺不甘心的，不过却没想要放弃。直到今天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