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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凉青梅下(70)

作者: 林七巧 阅读记录

十几年前,当他还是墨子书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国宴,大放异彩。

哪怕是时隔多年,杨志忠仍旧是记得当年的那个墨子书。

于座下不急不缓出席,不过是十岁的孩童,却是不卑不亢地面对满座的达官权贵,吟诗作赋。

雪意莹莹中,那个少年负手踱步,淡然悠远若流云,一出口,便是惊艳满座。

倘若没有墨家当年的那一场无妄之灾,想必墨子书这个名字于史书之中留下浓重一笔,为国之栋梁,肱骨大臣。

只是,到底还是可惜了。

杨志忠微笑着摇摇头,心底生了几分惋惜。

然而触及往事,程景寒却是不为所动,仍旧是淡然自若的模样,轻轻吹了吹漂浮茶水中的茶叶,浅酌小口,含笑道:“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杨志忠闻言,但笑不语。

他们这般相谈甚欢的模样落入了赫连城的眼角余光,这让他不由得微微眯了眼,眸光一凛。

下一刻,他执盏下台,缓缓走近了他们二人。

而程景寒和杨志忠也是见他前来时便起身作礼。

“丞相与朕钦定的皇商在聊些什么,竟是如此开怀?”他对着杨志忠,出口的话清冷若寒风。

杨志忠拱手道:“不过是聊些往事。”

“哦?”闻言,赫连城竟是勾了勾唇,道,“什么往事?”

杨志忠无奈笑道:“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想必陛下也无兴趣去了解罢。”

“可是丞相这样说着,朕倒是好奇得紧呐。”赫连城直直地看着他,眼里的光如同寒冰折射,令人胆寒。

见自己已是躲不过他的追问,杨志忠暗暗叹了一口气,正欲开口时,却不料被一旁静立的程景寒出声打断。

“我与丞相大人聊的,不过是十二年前不值得提起的一桩事情。”程景寒的唇角噙着笑意说道。

“十二年前?”赫连城很快便是反应过来,“墨家的灭门惨案?”

“正是,”程景寒微微颔首,云淡风轻地提起了那一场他曾经历过的血雨腥风,“墨家祸国殃民,惨遭灭门,倒也是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赫连城重复着这个词,说道,“可朕听民间所言,墨家惨遭灭门,实有冤情。”

正此时,杨志忠出声道:“当年一事,是为先帝圣裁,再者,墨家所犯下的罪过,证据确凿,陛下可莫要轻易信了那民间的流言蜚语啊。”

“可是流言蜚语也并非是无缘无故就这么传出的,想必定当有人对墨家一事心中存疑。”说至此,赫连城微微顿了顿,“若要堵住这悠悠众口,那便只有将当年墨家一案重查了。无论如何,朕也是给了一个交代。丞相意下如何?”

杨志忠微微垂首,笑道:“只是这已时隔多年,怕也是无从下手啊。”

赫连城冷冷一笑,眉眼间似也在这寒夜之中凝上了薄霜:“我北昭养了这么多人,难不成都是些废物,连案子都查不出来?”

杨志忠拱手,唇角也是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可若证明了墨家是清白的,那先帝岂不是蒙上了陷害忠良的昏庸之名?”说完,他抬了眸,直对上赫连城冷冽的目光。

一时间,竟似有卵石相击,火光碰撞。

程景寒就静默地立在一旁,一直定定的看着他们,唇边的笑意一如往常般,温润清雅,若天边浮云,淡然悠远。

只是他自己心里明白,这场硝烟已是燃起,他已没有面上的这般风轻云淡。

他再不能置身事外,再不能逃脱。

作者有话要说:

生气气,最后几段不知怎么滴没了,害得我又重写了一遍[泣不成声.jpg]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远处有烟花乍然绽放,绚丽夺目,是这冰雪冬日最为绚烂的一笔。

薛平芜立于院中,仰头望着苍穹的五彩斑斓,忍不住浅浅笑开。

自她被赫连城关在宫里之后,她还是头一次这般开怀。

伺候在她身边的小宫女见她孤零零地站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仿若荏弱的枝上梨花,忍不住心一紧,连忙拿了一件较为厚实的披风亟亟上前,为她披上。

“姑娘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莫要染了风寒。”小姑娘心眼儿好,就是怕在穿的单薄,站在雪地里着了凉。

薛平芜也看得出来她是一片好意,可想着她是赫连城的人,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膈应。

“谢谢。”她伸手将披风接过,道。

小宫女也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不爱说话,故而两人很快便是陷入了沉寂。

良久,薛平芜终是耐不住,出声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样热闹?”

因赫连城给她下了禁足令,所以她也难以踏出这个庭院前去观望。

她天生就爱凑热闹,如今却只能远远地待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哪里也去不了,这令她不免愤愤。

小宫女垂首答道:“今晚可是除夕夜呢。”

“除夕夜?”这几日薛平芜被关在这里,简直是度日如年,竟未察觉到已是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到除夕了。

往年,她都是与爹爹还有庄子里的人一起过的。

现在她找到了子书哥哥,还想着能与他一起在山庄度过。

可是没有想到,却是在此处。

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想到这里,薛平芜忍不住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无比的愁闷。

她又在院中站了一会儿,直到双腿被冻得有些发僵时,她方才是准备回屋。

可是她方才转过身,不远处便是杂乱的惨叫声、厮杀声入耳,让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小宫女也是听闻了远处的动静,不由得有些惊吓,推了推她想要催她早点回屋。

然而薛平芜却是怔怔地立在原地,任她如何推搡催促,仍是毫无动作。

“姑娘,”小宫女忧心地不时望向声音源头,说道,“还是赶紧进屋罢。”

薛平芜闻言,稍稍一顿,竟是改了主意,未再僵持,随她进了屋。

她看着小宫女背着她将门扉缓缓阖上,终是眼疾手快地动了手,迅速点了她的穴位,让她软软地晕了过去。

赫连城怕她再次逃脱,故而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大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薛平芜怕与她动起手来惊动他人,只得如此。

她将小宫女拖进了里屋,迅速地与她互换了衣物,然后微微低了头,想要逃脱出去。

原本她以为与守在院内的人会有一场恶战,可是她一路走出了听雪轩,连一个侍卫也没有见到。

薛平芜不由得一愣,心里生了几分不安。

虽说这皇家之事与她并无任何干系,她也无需太过在意,可是那刀戈相击的声音声声入耳,直让她的心里格外的慌乱,再不能安心地离去。

薛平芜跺了跺脚,终是没能忍住,折身往声音的源头而去。

她一路跑过去,只见得不少侍卫宫人负了伤,亟亟地逆着她的方向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