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语(4)
利落的身手三两下即将雪狐捆绑妥当,正想离开之际——
倏然,他眸光微眯,低沉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扬起:「你还要跟我多久?」
若非那好事者一再地紧缠着他,纵使雪狐再狡猾多疑,也用不着花这么多的时日布局追猎,方才甚至又差点让它逃脱。
「呃……哈、哈!」被发现了?不会吧,他还以为这一回躲得很好呢!
人影一飘,雪地里顿时多了一位身着青衫、手持铁扇的儒雅男子。
「少爷!」干笑了两声,云廷状似恭敬地阿谀道:「您身手非凡,让属下看得目瞪口呆,简直崇拜至极。」
「哼!」酷冷的脸孔依旧犹胜霜雪三分,「油腔滑调!」
「少爷,我所说的全是发自内心肺腑之言。」云廷用力地强调着。
男子懒得多看他一眼,双指放唇上,吹出了一记特殊的响号。
不久便听闻马蹄声渐渐逼近——
「少爷,你……还是不跟我回去?」闻声,云廷哭丧着脸,发现了这个可悲的事实。
年纪轻轻便被人称为智多星的他,一向自视甚高、得意洋洋,可惜自从遇见他这小主子之后,终于首尝败绩,弃械投降。不过这一切好像已经来不及了,真是教他欲哭无泪。
男子不答反问:「你似乎忘了我说过的话?」
「我?有吗?」云廷无辜地摇摇头,「怎么会呢?少爷的话我尊为圭桌,绝不可能会忘……」
「既然如此,你该记得我说过不准喊我少爷。」
「可是……」
他冷眼一横,让人忍不住浑身打寒噤。
「少……呃!也好,喊名字亲切些。」云廷是多么聪明的人,立刻从善如流地微笑喊道:「令霁,好久不见!」
「我们没这么熟。」
好难伺候啊!云廷用力的又挤出一抹笑容,「那我称你褚兄……」话音未落,冰厉的眼神瞪掉了他接下来想讲的话。
「我姓渠。」他正色地纠正道。
「渠?渠?」云廷俊脸垮下,开始后悔当初他干啥要当着众人的面,拍胸保证自己绝对搞得定这难缠的少爷?「莫非……你还在怪老爷子?」
渠令霁的脸色更冷,「别在我面前提起他。」
「你……秋桐只是个小丫环嘛!何必为了她而放弃得来不易的亲情呢?」云廷说得小心翼翼。
「亲情?哼!你懂什么?」他冷嗤了声。
这当儿,一匹通体黑亮的骏马突然疾行而至,在看到渠令霁后,立刻缓下步伐温驯地走到他身边停下。
渠令霁将所猎的雪狐绑驮在马上,自己随即也翻身上马,其动作之利落,足以令人喝彩!
云廷崇拜的话语未出,随即想到现下情景。
不,不对,现在可不是欣赏他马上英姿的好时机!
「少爷……不,褚……渠!对,渠兄,我的渠少侠……」云廷苦恼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凌厉严峻的眼神依旧,「别再跟着我。」
「不——」就在黑马即将奔驰离去之际,云廷眼一闭,豁出去地挡在马的前方。
「云廷,你这是做什么?」
「我……我说话……不对,我说渠大少爷啊,求求你行行好吧!看在我这么努力的随你上山下海的分上,你就别再为难我了,还是回去吧!」不得已只好采哀兵姿态了。
「别忘了,我可没要你随我上山下海。」渠令霁冷嗤,他恨不得这讨厌的家伙离他越远越好。
「可是属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没能将你请回去,我拿什么脸回褚府啊?」当初他可是发下豪语的,现在就这么孑然一身地回去,请老爷子处罚事小,让一大群人笑掉了大牙才算罪过呢!
唉!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古人要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的道理了,可惜为时已晚。
「那是你的事。」渠令霁慑人的黑眸逼视道:「让开!」
那匹俊昂的黑马也如同他主人那般,气势嚣张地猛朝前方那挡路的可怜家伙喷气!
「不!少爷,你听我说,你听……啊!」
黑马突然前蹄悬空,站在它面前的云廷看这泰山压顶之姿,吓得魂魄几乎都快飞散。
本以为真的惹火了小主子,这回准会让阎王给召去做女婿,幸好临急时,那匹黑马十分有灵性地转了个方向,闪过眼前这碍眼又多嘴的家伙,放蹄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少……少爷。」刚刚才从马蹄下捡回一条性命的云廷,心脏无力地坐倒在雪地上,根本无力挽回什么了。
「记住,别再跟着我了,否则下次是否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可就很难说了。」渠令霁声音酷寒地道。
那双凛锐的寒眸朝云廷警告性地一瞅,随即策马离去。
「少……少爷……」
太过分了!渠令霁这是在威胁他,威胁他耶!
云廷气得牙痒痒的,心里不断地诅咒那冷血无情的家伙。
要命的,好冷啊!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他是招谁惹谁要来忍受这苦啊?
好家伙,给我记着,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不过,这个仇该怎么报啊?云廷望着远离的黑影,智多星的脑袋竟空空如也,宛如白痴。
第二章
红沁楼
这是家客栈,但却不是普通的客栈,红沁楼向来只接待达官显贵和千金、少爷,身份不够尊贵者还不能进人。
正因如此,收费也是贵得惊人,不过是值得的,这里除了食物精致好吃外,春赏花,冬观雪,日落黄昏时还是个观云的好地方。再加上女主人姚大娘的长袖善舞、亲切热诚,生意一直十分兴隆。
此时,窗外飘着冉冉细雪,红沁楼里也高朋满座,热闹哄哄。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无比的笑容,惟独坐在二楼雅座上的练龙除外。
他非常不高兴,而且将所有怒气全写在脸上。
「呵呵……」一直和章家兄妹谈笑的练凤偶一回头,才发觉不对劲,「小龙,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是的,看他小姐姐与姓章的小子有说有笑的,他当然不舒服极了。
练龙实在很后悔,其实像他姐姐这种大家闺秀,一直以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怪他一时冲动,老看他姐姐在房里刺绣习字太闷,所以才鼓励她,要她多跟几个闺中好友出外走走。
想不到她会从此热衷此道,三不五时就接受几个好友邀约,不是往人家家里跑,就是往红沁楼跑,甚至还与掌柜姚大娘结为莫逆。
这些都无所谓啦,最气人的是,她的几个好友都喜欢拉着自家兄弟作陪,像现在这位将军府的章姑娘便是一例。
「姐,我们回去吧!」练龙再度不耐地道。
练凤偏着头望他,实在不懂他究竟在闹什么别扭,还坐不到一盏茶时间呢,他就嚷了数十次想回家。
「再坐一会儿嘛!姚姐姐还没回来,而且章大哥说的故事也挺有趣的,既然都出来了,多留一下再走嘛。」她连忙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