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皓深深地看了斐怜君一眼,而后抱起龙亦郬往外而去。
「师父——」
「让他们走。」阙濯拉住斐怜君欲跟去的身子。
「不,我不要,我要跟我师父走,我要跟她走,你放开我、放开我……」斐怜君拚命挣扎。
突然龙皓停下脚步,龙亦郬虚弱的声音传来。「怜君,如果……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就替我杀……杀了阙濯,替我杀了他……」
话一说完,她头一偏,便断了气。
「姑姑——」龙皓跪下,不轻弹的男儿泪也潸然落下。
斐怜君停止了挣扎,她脸色苍白,整个人脚步踉跄,若非阙濯及时扶住她,恐怕她早已倒下。
「师……师父……」斐怜君突然发狂似地推开阙濯,跑到龙亦郬身边痛哭,哭得声嘶力竭,最后终于不支,昏厥过去。
「你醒了?」阙濯松了一口气。
她昏迷了三天三夜,他也衣不解带地在旁守了她三天三夜,幸好她终于醒过来了。可万万没想到她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不想见你。」她别过头去。
阙濯受到很大的打击。「怜儿,你不懂武功,所以看不出来,其实我只是将龙亦郬对付你的武功转嫁到她身上,我也没想到她下手会那么重,我不是有意杀她的,你明白吗?」
「现在我师父死了,你说什么都可以。」她含着眼泪哽咽道。
「怜儿,当时在场的人很多,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真气人,她居然不相信他,真是令他心痛。
「呵……是啊!在场的人很多,可是都是你的属下,谁敢说你不对,谁敢?」
「你——」阙濯气愤地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你就认定我是杀龙亦郬的凶手?」
「你不是吗?」她水亮的眼眸直视着他。
阙濯垂下了手,看着她的眼中写满伤痛。
「好啊!如果你真这么认为,等你身体好一点,你就替你师父报仇吧!」他失望地转过头去,离开了她的视线。
「濯……」斐怜君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看他带着失望受伤的神情离去。
她不是不心疼,而是他不该杀了她师父,那个对她恩重如山的师父啊!
眼看着阙濯和斐怜君夫妻俩互相折磨,小奴的心情也不好受。以前的阙濯总是跟在斐怜君身边,他是那么快乐又幸福,每天都眉开眼笑的;可现在不同,她见他时常一个人愣愣地看着一整片的梅花树林发呆,脸上再也找不出任何生气,小奴不自觉地也跟着难过起来。
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重拾往日那难得的欢颜呢?除了斐怜君,恐怕没有人有这种魔力了。
「夫人,求求你别这样对邪君,他对你真的是很好,那种好我无法形容,现在他为了你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你真的舍得吗?」小奴动之以情地问。
斐怜君对她数日来的劝说无动于衷。不!不能说是无动于衷,该说是只能「表现」得无动于衷。
「夫人,邪君真的不是故意要杀害尊师的。那一切都是意外,如果不是要维护你,他也不需要这么做。」
是啊!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擅自闯入了梅花林,也不会遇见阙濯,师父也不会死;不会有今日的纷争……或许、或许她还是那天真无忧,在龙行堡的羽翼下存活的小女子。
「是我害了师父,是我害了她。」斐怜君垂下泪,终于开口,却说出这一句。
「没有人害她,那恶狠的招式原本就是令师故意要对付你的,而今自作自受,恕不得人。」
「你错了。阙濯可以阻止的,我求过他,可是他不听,是他故意要害死我师父的,他是故意的。」斐怜君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不……」
「小奴,你先离去吧!」一阵低沉的嗓音传来,是阙濯。
「邪君。」小奴担忧地看了看他俩,才转身离去。
斐怜君抬头看他,才短短几天而已,不但她难受,连他也不例外,外表一向俊俏俐落的他,现在下巴上却长出细微的胡渣来,额前有些头发散落,看来落魄却别有一番味道,依旧强烈地吸引着她的视线。
「身体好点了吗?」阙濯温柔地问。
他的口气依旧这么柔情,这个她又爱又恨的男人,斐怜君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死不了。」她故意道。
「怜儿,我们不要冷战了,好不好?」为了她,一向自负的阙濯率先低头。「你说,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会去做,只要你快乐、高兴就好。」
少了她,他的生命根本毫无意义,男人的自尊根本不算什么的。
「如果我要你的命呢?」她发狠问。心中百味杂陈。
他干么依旧这么宠她?是想害她左右为难,还是自责哭死?
「你想,就做吧!」阙濯毫不犹豫道。
「你……」
师父的命令言犹在耳:怜君,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就替我杀了阙濯,替我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斐怜君由怀中拿出那把他亲手交给她的黑月刀,那乌黑的刀锋正闪着耀眼的光亮,却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是黑月刀,可以削铁如泥,如果我骗了你或对不起你,你只管拿这把刀往我的胸口刺,我绝不怪你。
她的视线移到他身上,他的表情是从容而坚定的,这个傻男人,他只要她快乐、只要她高兴,甚至付出自己的性命都无所谓?
这……这叫她怎么下得了手?她下不了手啊!
她将黑月刀往地上一掷,投入他怀里痛哭失声。
「怜儿,我的怜儿。」他终于又重新得回她了,阙濯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加激动和兴奋的。「相信我,从今天起,我会听你的话,不会再让你受到委屈,也不要你再难过,不会了。」
斐怜君不语,迳自痛哭,像是要将这些天的委屈全数哭尽般。
她的嘤嘤哭泣和晶莹的泪珠敲痛了他的心。
「好了、好了,别哭了,瞧你哭得那么伤心,也把我的心都哭拧了。」他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粉颊上的泪,动作是那么轻盈,似乎怕碰碎了她。
斐怜君突然抓住他的手,道:「答应我一件事。」
「好,你说,到底什么事?」
「我……」她咬了一下唇,认真地逐字道。「让我走。」
阙濯的心口一窒,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我走,你让我走吧!」斐怜君别过头去,不忍心看他绝望的表情。
既然无法下得了手完成师命,她也只能选择离开他,远远地逃离这一切。
「不——」阙濯发狂似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放,你可以要我的命,但我绝对不会放你走,绝对不会。」
斐怜君放纵自己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享受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的温柔,汲取他特有的气息,藏在心里。
「如果我坚持呢?」
「我不管,怜儿,不准离开我,不要离开我……」阙濯像个掉落水中不曾泅水的人,只能紧紧地抓住她这块浮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