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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裙娃娃(18)

天气明明很好,万里无云,怎她嘴巴说出来的话却像轰隆巨响,敲得他什么都听不清楚呢?

「我这样说够清楚了。」

溥叙鹏看著她依旧无瑕的睑,却觉得她陌生至极。

那种山穷水尽的心情痛彻心扉。

「娃娃?」

「以後请你不要这样叫我,我怕别人误会。」

「好,你狠!我总算认清你了!」他咬牙,牙龈流出血来却丝毫不觉得异样。

他颠颠倒倒的走了。

范紫今看著他的身影不见,手摸著被痛楚啃噬的心脏,深沉的绝望,将她打进了地狱深渊。

是的,有他在的地方是永恒国度,然而失去他的所在是她未来将栖身的地狱深渊。

客厅的桌上仍旧摆著一包栗子。

可是早没了温度。

*

*

第八章

她讨厌冬天。

也不知道打何时养成的感觉。

天气转冷,树叶枯黄,街上毛衣、长靴、围巾出笼的时候,她就会开始不舒服。

像今天,圣诞前夕,满坑满谷的欢乐气氛镶在大街小巷的店面,百货公司,电视萤幕放送,所有的氯围都在告诉大家要黑皮、黑皮、黑皮。

然而,她两天前开始在痛的牙到了今天怎么都忍不住了,盐水,牙膏,什么想得出来能止痛的办法通通无效。

更严重的,早上豆浆也喝不下去,全麦土司的边一碰到牙,差点要了小命。

於是,她只能临时在电话簿上面找到一家看起来可靠的牙医挂号看诊。

冷酷的牙医只瞧了瞧就说严重的智齿周围发炎,要拔牙。

「我回去考虑。」不能缓刑吗?

「最好立刻拔除,牙龈的周围都溃疡了,很严重。」即使牙医带著口罩,她怎么都觉得他不怀好意。

「我……真的……还……要……想想……」她连口齿都不清了。讲话要牵动神经,她只有一个~~痛~~的感觉。

「这位小姐,我真好奇,你牙痛成这样,是怎么忍的?」牙医双手一摊。

简直跟自己的牙过不去。

「哪有……也就……这两天……」而已。

看她托著腮讲话都有困难,顽劣啊。

「拔。」

她痛得眼泪又快掉下来。可是在这么酷的牙医面前掉眼泪会很袄。

「Miss张,给我麻醉剂。」他已经在喊助理小姐。

呜呜呜呜……被逼上梁山。

於是,就成了现在这样子,咬著一块棉球,脸鼓腮腮的,丑极了的走出牙医所。

她明天有一个临时约在台北的客户要见,一个婚礼要参加,她碰碰肿起来的地方,抽气~~吱,麻,这样子怎么见人?

牙医门口本来说好要来接她的人还不见踪影,同时间,手机却响了起来~~

「喂,是我。」手机那方的人像是知道她讲话不方便,很快的起头。「我塞车,大概还要二十分钟才会到。」

「没关系,我自己搭车回去。」

「别,我立刻就到了。」

「你别急,我到附近逛一逛好了。」她不需要别人把她当作搪瓷娃娃的爱护,不过都没有人理解她的想法。

她懒的解释太多,大家喜欢这么待她,就这么吧。

皆大欢喜。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收到随身包包里面,开始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还不到中午时分,店家跟百货公司却早早开门,也有那种二十四小时都熙来人往的店面,放眼望去,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有趣。

才几年时间,她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脉动,落伍得很了。

其实也难怪。

有两年的时间她一动也不能动的躺在医院,那是与世隔绝的日子,有一度,以为会活不下去。

两年後,移植的器官不再排斥,她回到了人群中,花了六年的时间拿到学位,接下来,父亲病了需要静养,她责无旁贷的接下了他的帝国事业。

父亲为他是事业打下很好的基础,傍著她的是许多忠心耿耿的老臣,她得天独厚没有在派系的争斗中花费太多心力。

但是,掌握一个事业集团谈何容易,更何况范氏事业遍及海内外,岁月倥聪,想不到一晃眼,流年偷换,十一年过去了。

转眼,都快到她三十岁生日了。

她一直是幸福的,不管生活、工作都有人打点,唯一爸妈此较有话说的就是感情了。

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提醒她该是适婚年龄了。

该有个家、有丈夫,有小孩。

说,那是女人一生必须的路程。

说起来是有点奇怪的,这些年,她什么都有了,却从来没想过要去深刻的爱过谁,或是谈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

热情,好像跟著她拿掉的心脏,也冷却了。

有人追,她也接受。

即使爱了,也有所保留。

当对方想离去,她也不挽留。

来来去去,就剩下偶尔被她抓来出公差的岳子军。

她跟岳氏少东……应该说岳氏总裁还有联系。十多年了,他也从二世祖接手了他父亲留下来的基业,而且干得有声有色,在他那块专业领域里,已经是响叮当的人物了。

她停在华丽的橱窗前面,白雪霭霭的布置,中间放著一辆哈雷,哈雷座上有个保利龙做成的圣诞老公公。

纸剪的圣诞红洒了到处都是。

这,应景的勾起了她心里最不愿意去想的一份记忆。

哈雷啊。

摸著橱窗,她记忆里有辆老哈雷,总是载著她在固定的那条路上来来去去,寒风中,老哈雷的引擎总会不定时的咳个几声,然後就会有著温暖的声音告诉她,不会有事的……了不起,我们下来推车。

推车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突然~~

「妈咪,那个阿姨为什么哭?」稚嫩的声音传来,小小的女孩穿得像个白雪娃娃,不解的对著她的妈咪提出疑问。

「嘘,她可能想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妈咪有点尴尬,却又不能不对好问的女儿尽力解释。

谁?谁在哭?范紫今转过头来。

母女俩看她转过头来匆匆的走掉了,她用手触脸,却是感觉两颊凉冷。

怎么?是天气太冷,冷得她连泪腺都无法控制吗?

抹去了那不该有的水珠,她抬头,眼珠子有一瞬间的迷惑,想动,它有自己的意识,不肯。

人群中有个不该出现,也不可能会出现的人。

他站在那看她,磐石般的不动。

他……到底看了多久?刚刚的泪……他不会也瞧见了吧?

「嗨!」

良久,是谁先开口打的招呼?

「我出来买东西,朋友要结婚。」溥叙鹏讲完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你好吗?」很好、很好,她的心脏没有多一拍或少一拍的跳动著。范紫今你表现优异。

他撇撇嘴。「很久不见,你看起来过的不错。」

十一年一个人能有多少改变?起码她变的不太多,甜美白净,黑白分明的眸子还是灵巧好看,身材玲珑有致,跟以前的洗衣板有天渊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