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咳……哪有,哎呀,这几天太辛苦了,喉咙有点痒,我去喝个参茶。」要藉尿遁太老套,溥叙鹏精明如鬼,他不会看出什么来吧?
让他侵吞吞的喝参茶,润喉嗽口,溥叙鹏也不催促,只是那眼,像火焰枪快要把他的背烧出两个洞来。
其实就算说了又怎样,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他咬著怀沿,心里头水桶七上八下。
「我说……大鸟啊……事情都过了那么久,年少轻狂的事,你干么还摆在心上呢?」
「我没有!」
鬼……才信!
「其实这件事呢都过了好久,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溥叙鹏全身上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背也挺直了。
「欵,你不要那种表情,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亏心事,我先声明喔,当初我也是被逼的~~」
一吐为快吧,这些年他也为了这件事想来想去,至今还不能确定当年载著范紫今去见大鸟的举动到底有没有错?
这些年看着在大鸟身上的巨大变化,他更茫然了。
大鸟从一个嘻嘻哈哈的少年变成阴沉严肃的男人,他好像……也该负点责任的。
「我在等。」溥叙鹏轻声。
妈的!他是鬼迷心窍或怎么了,都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却还坚持著挖粪?
他的自尊呢?妈的!他狠狠一拳捶击办公室的高级沙发椅。
这样,仍然没能让该死的心跳安分下来。
阿俊豁出去了。
「你记得你当空中飞人的那段时间吗?」
溥叙鹏点头。
那是他人生中最焦头烂额,却也是最甜蜜幸福的时候。
「我有一天去找你,跟你说了些话。」
「你屁啦,你有哪天不Call我的?」
「就那天,娃娃坐在我的後车座,你讲的话、你的工作,她都看到了。」
溥叙鹏眼珠乱转,他猛甩头,字字凶狠。「她那时候应该在医院,为什么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这要问你,你每天打工忙得不见人影,她太想你,所以打电话给我,本来呢,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谁知道你把老哈雷给卖了,机车行的工作也辞了,还为了钱去做那种玩命的工作,你叫她心里作何感想?」
「我……我是为了筹钱给她住院。」他用双手蒙住脸。
「她知道。」
「所以,她才决定离开我?」
阿俊没有回答,这答案在十年前就浮现了。
「她……怎么会那么笨?」他喃喃自语。
「是啊,我也觉得她笨,她要不那么做,你们两个的结局肯定会很惨。」也许是死路一条。
那样激烈的感情,一个死了,另一个又岂肯独活?
这些年他很庆幸自己没能遇到那样的感情,若是他,绝对谈不下去。
「我当初骂了她很多难听的话。」
想当然耳。男女分手,能有什么好话说?
一个人要亲手摧毁她最珍贵的东西,那痛,不可言喻,可是他又雪上加霜的重踹她一脚。
「我要去找她!」他跳起来,神情一扫刚刚进门时的灰色。
「你知道她在哪里?」
溥叙鹏面色一凝。他不知道。
「别玩大海捞针那游戏了,这么多年没她的消息,你要上哪去找她?」阿俊在商业界打滚都不是很清楚她的去向了,一向对她不闻不问的大鸟又哪生了通天本领,说找人,人就会自动出现吗?
多年前范氏集团就从台湾撤资了,连根拔起的飞往美国去了。
会做得这么决然,肯定大鸟也脱不了干系。
这些年也听说范氏内部易主,重心都在波士顿,范紫今昙花一现的出现肯定只是偶然。
要大海捞针找一个人,他巩家俊强烈不建议!
死了这条心吧!
「阿俊,你相不相信你重复遇到一个人一定是上帝的旨意。」
「你什么时候受洗了?」
「当老天觉得该把娃娃还给我的时候~~」
阿俊睁大眼。
这只鸟要是知道他又说了谎不知道会不会把他片成生鱼片?
*
*
第九章
巩家俊的结婚典礼筵席设在「满庭芳饭店」举行。
「满庭芳」是女方家长开设的饭店,肥水不落外人田的意味非常浓厚,但是,喜事嘛,皆大欢喜就好,亲戚卖计较。
没有太过夸张的排场,每张桌子上有东小苍兰搭配香槟玫瑰以大开口玻璃杯装著,洁白的桌布,心形的精油蜡烛,主桌前双层的粉红心型蛋糕站著用糖霜揑的新郎与新娘娃娃,手上的捧花缎带栩栩如生的卷到了最下层的蛋糕上,好像幸福的延续会直到永远。
正牌的新娘跟新郎举刀,象徵性的切了蛋糕,一时间,彩带、喝采、闪光灯烁烁明亮,幸福宛如天堂。
范紫今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无缘无故的眼眶就染上一圈红。
她看到了阿俊脸上红通通的快乐满足。
她这次从波士顿飞回来,为的就是几个月前接到的红色炸弹。
许多年来不曾联系,一张红色炸弹是透过许多人转手转到她手上的。
显然,阿俊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看著那张微皱的红帖子,遥远的友情,不想碰触的过往,一页页鲜明活跃了起来。
起初她千疮百孔无所倚靠的情绪要不是有阿俊的鼓励安慰恐怕会更难捱。
不知道他的喜讯,可以当作没这回事,但是她收到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爱哭,那天在大街上哭,可以解释是因为牙痛,那今天呢?是祝福的眼泪吗?」
低醇的声音,一方折得四方的手帕递到了她面前。
她仓皇回头,看见了一点都没有心理准备要见的人。
街头再见的震撼太大,让她忘记他跟阿俊曾是哥儿们,她要是来肯定是会见到他的。
那一日她回去,仿佛又回到那段很焦虑、很空洞,没办法思考的过去,她一直以为时间已经让所有的过去都过去了。
她竟然忽略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她慌乱的掩住嘴,眼眶的泪被这一晃动,不自觉的掉下来。
牙痛、牙痛,他那天确确实实的看见她丑到爆的样子了。
「哦……」哪里有洞啊?
化了淡妆的她像仙女下凡,长发挽到脑後梳成了高稚的髻,髻上别著珍珠簪子,耳垂上是同款小颗珍珠镶成的长耳环,无袖棉麻混纺的粉色洋装,腰际一圈缎带蝴蝶,镶钻高跟鞋,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眼儿颦愁,让溥叙鹏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多年前的他是这样,多年後……真是一点寸进也没有,看见她不快乐的脸就无意识的靠近,她那迷途羔羊的眼睛根本是生来败他的。
飞蛾扑火是宿命。
「哦……谢谢,我只是智齿发炎,我已经吃过消炎药了。」她不用巨细靡遗的作报告吧。
「嗯,看起来是消肿了。」
风度、风度,她拚命告诉自己,接过帕子,捏在手心,却忘了要做什么。
「眼泪。」他提醒。
「哦哦哦。」她幡然转醒。该死!她好丢脸。明明是成熟的女性了怎么到他面前就像以前那么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