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完全符合他想像中的模样。
他的欧阳叔叔是只不透气的瓶,若不是他分布全世界的关系网太过周全,任凭他三头六臂,也难从欧阳越口中套出半字有关他蛰居在台湾的一切。
对她,他是百闻不如一见!
“因为爆炸现场太过凌乱,很抱歉,我们无法找到完整的骨海”
夏小圭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手中的滑板颓然往下掉,在一片寂然的大厅中发出震慑人心的声音来,像她乍然倾覆的世界。
“你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玩。”她扬起清灵的眼睫,眼底有片忿愤之色正在酝酿。
她十指收拢,将如油锅烫烧的心情收拢在掌心中。
“我不会为了一个玩笑远从意大利到这里来。”
是否黑暗世界的人根本不懂表达感情是怎么回事?安东尼的脸上一片漠然,令人无法洞悉他心中的悲喜,即使与他亲如叔侄的欧阳越之死也激不起他起码的哀伤反应,他几乎不是人了,是木泥。
“他告诉我的,是要到国外采购一批种马,不过才一个星期。”她喃喃低语,似在说给自己听,然后迅雷般的抬起头。“你们是谁,和我的小胡子哥哥有什么关系?”
她不相信这毫无根据又突如其来的死讯。
一星期前他还活蹦乱跳的,他答应她今天要回来的,这肯定是今年最流行的恶作剧,她的小胡子哥哥存心吓唬她的……一定是!
关纣首先发现夏小圭不对劲的地方,她太冷静,安静得过了火。
她应该哭、该闹、该使泼,那才是夏小圭式的作风。
“小圭。”他箭步冲到她跟前。
夏小圭毫无反应,脸色惨白,双眸空洞,身子轻龋,仿佛隐忍着十分巨大的痛楚。
“小圭,别这样!”
她晃了晃,极力稳住身躯。“关纣,他们骗人的对不对…今天是愚人节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宛若一不经心,破碎的言语便要乘风而去。
“我们对他的背景知道得太少,小圭。”他尽量避开足以刺激夏小圭的任何字眼。
“对!”她霍地顿首,自欺欺人的直视关纣。“小胡子哥哥的确很神秘,就像现在,你们或许以为他不见了,但他也许在世界另一个角落活得好好的呢!”她坚持欧阳越是不死的,就如同往昔她信任他一般。
“小圭,不要自欺欺人。”她在逃避这项打击,关纣几乎要叹息了。
夏小圭爱上欧阳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泥足深陷而不能自己,爱之深,而导致无法承受,她悖性地选择了逃避。
“我没空陪你嚼舌根,待会儿我还有一场棒球赛呢!”她面无表情地陈述,就像关纣和安东尼从来役提过这档事。
她视若无睹地越过众人,径自上楼,当她的手触上扶手的一刹那,足踝难以控制的跌踬了一下。
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关纣全看在眼底,一向逍散诙谐的他不禁剪起双眉,愁虑爬上了跟。
***
合上门,夏小圭麻木地站在门口,她的思绪有段时间是空白的,她双手下垂,似一尊木偶。
她到底进房间做什么的?才上一瞬间的事,她一下于便不记得了。
茫茫环顾四处……哦,对,等一下有场棒球赛。但,球赛之外似乎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她的手和脚在抖,为什么?冬天来了吗?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婉蜒从她的眼眶滑下?那冰滑的东西不只从眼内夺眶而出,她全身的血液都翻涌着,呐喊着要从眼帘奔窜出来……
她没有肝肠寸断,没有五脏六腑俱碎,她只觉得自己像被掏空的布娃娃,什么都感受不到。
“小圭。”
她机械式地抬头。
“这是欧阳委托律师留下来的一些文件,他指名要给你。你——看一看吧;有空的时候。”关纣梭巡她的表情,放下牛皮纸袋。
她下意识将目光投注在上头,关纣不确定她是否听进他的话。
“小圭,求求你,说点什么……”
他们名为甥舅,其实相依为命长大,一样的年纪,比任何人都亲。
“说什么……”她像学话的鹦鹉,呢呢喃喃,却没个章法,纯粹只为回应关纣的请求。
“人死不能复生……”
夏小圭猛地往后弹跳,漂亮的黑眉严苛地拧起,似把关纣当成毒蛇猛兽。“闭嘴!”她尖声叫道。“你竟敢诅咒他死,小胡子哥哥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醒一醒,小圭,”他扳住她的肩,筛糠似的拚命摇,巴望她能清醒些。“面对现实!”
她任他摇晃毫不反抗,直到晃动停止,她漠然的眼方才蒙上流转的朦雾,抖擞的唇逸出崩溃的呜咽。
她从虚无缥缈的世界硬生生被拉回无情的现实。
关纣闭跟,一把将她拥人怀中。
好个折磨的人生!悲欢离合总无常。
***
在一排洁净异常的玻璃前有两个人正窃窃私语。
“今天情况如何?”
“他的生命迹象维持基数跳动,血压持续偏低,换肤的过程还算顺利,目前还没有发炎或排斥现象。”
“下次手术是什么时候?”黑发绿眸的美男子问。
“一个月后。”白袍的医师必恭必敬。
“救活他,要不,我会拆了这医院当垃圾常”美少年的口吻转厉,眼光又投向躺在无菌室中全身满是纱布,面目模糊的男人。
“是……是……”哆嗦马上征服白袍医师的背,他战战兢兢。
***
该死地三伏天,该死的大太阳,该死的烂摩托车,该死的重得要命的饲料……夏小圭一边抹汗一边粗鲁地诅咒着。
望着没尽头的路,她心口的火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要不是想替牧场省一笔钱,她也不必冒着大太阳下山采购动物们的饲料。
今年的干季太长,水草根本不够牧插的动物们吃,她除了到远地载牧草回来应急外,饲料成了牧插沉重的一项开支。
她井非不想将粗重的工作交给牧工去做,但为了节省一切她认为不必要的开支,一接掌月光牧场,她便遣散了少部分的散工,也因为如此,所有拉拉杂杂的工作就全落在她肩上。她成了道地的工蜂,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可用。
把东西交给牧场外围负责的工头,夏小圭眼冒金星地走进大宅子。
月光牧场和星光旅馆是邻居,两家隔着大草原,以往,投宿旅馆的人老走着走着便越过界线,将牧场误为旅馆庭园,而牧场的牛羊也常老实不客气跑来吃掉旅馆各地的花树。
夏小圭压根儿也想不到,一年了,她居然变成了月光牧场的主人。
接手牧场,她才明白什么叫知易行难,加上她又是门外汉,对畜牧一无所知,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进入状况,扛起百儿八十人的生计,实在难为了才二十岁的她。不过咬着牙,她终于也从茫无头绪、一问三不知的白痴将牧场维持在一定的轨道上,尽管状况频出,前途一片惨淡,她仍得咬牙做下去。牧场是她欧阳哥哥的心血,岂能毁在她手上?即便拚了命,她也要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