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什麽可以效劳的地方?」小心着应付,挑拣字句,她最不擅长这种场面话了,向来这些事都有赫韫和赫泉应付着。
朱漓掀起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袍,自行落坐,香宓没办法,也只能跟着他坐下了。
见她无意倒茶,也没有唤人重新沏茶,朱漓也不以为忤,自己拿了杯盏给自己斟茶。
「好个闲情雅致,本王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啜了口,品樱桃茶,倒也不难入口,又捻了一瓣她剥好放在碟子上的橘子放进口中,不料,两种奇异的滋味非常的吻合。
「妇道人家打发慢慢时光的把戏。」
「能打发出凤京城东各式铺子七十一家,也算不容易呢。」
她凛了凛心。这时代的女子最忌抛头露面了,这人是查了她的底细才来的,不好。
忍住哆嗦,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你很怕我?」他笑得得意扬扬,非常无害。
「谁教你看起来就一副为非作歹不遗余力的长相。」她这张嘴,为什麽碰上他就管不住?她为自己的嘴快,暗自皱了下眉。
横竖怎麽看都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不怀好意那麽明显,明显到晾在大太阳下都不会有人敢说话,她还直言不讳。
朱漓闻言放声大笑。
他的笑声惊动了院子外的侍卫,一个个探头进来看,看了又赶紧把头缩回去,那一个个脸上的错愕就跟看见山猪满地跑的意思是一样的。
「你说话真有趣,要不是这样,我几乎要把你当成另外一个人了。」
「我这是菜市场面孔,难怪大人误认。」
「你是菜市场面孔,那我这为非作歹不遗余力的长相要找谁算帐呢?」
「大人只是在树立威严,尊敬是多余的,你不就是要人怕你,怕了你才好行事。」
「哦。」他听出兴趣来了。「继续。」
「没有了。」想套话啊?
「说。」
「我不想被摘脑袋。」
「本王要你说你就说。」
看样子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是专程来找她闲磕牙了。
「说了,您就会摆道回府?」
朱漓什麽都没回应。
这姑娘真的很希望他赶快离开呢,从来只有旁人巴结阿谀他,就连嬛儿,别说侃侃而谈了,只要他一个眼神不对,她就瑟缩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嬛儿直到病重,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安宁,她要自己择地而葬,再不愿和王府中的众多女子分享自己永居的地方。
虽然她到死他都无法给予她正妻的名份,但好歹是以朝廷命妇的规格待遇厚葬了她,安慰九泉之下。
眼前这位胆大包天的女子,真的是那嫋嫋娜娜的嬛儿吗?
不可能!太大的差异让人难以相信,但,那空空如也的棺木和她与嬛儿一模一样的容貌,又是怎麽回事?
当天踏出赫府大门,他便立刻下令,派人查了户籍登记,三年一造的户籍,由民户自己申报户口、田地。
这赫府的香宓姑娘是两年前入的籍,也就是说她两年前才认了赫韫当义兄,而嬛儿也是在那个时候香消玉殒的,时间太过刚好,那两年前的这个香宓人在哪?
但是,两回见她,她的眼里并没有半点伪装出来的神色,她当他完全是个陌生人。
若要说假装,也演得太真实了,而若要严刑逼供,这也不是不可行……
「……当官的能有几个能清清白白的?尤其官居一品,底子就算不是全黑也是灰的了,水至清则无鱼,谁敢拍胸脯说他这辈子乾净得像白无垢?」
惊喜夹杂着理也理不清的感觉,他非常肯定她不是嬛儿,嬛儿大字不识一个,又哪来这些见解,加上城东那七十一间铺子,在在都不是一个弱女子能力所及的。
但是,如此这般相似的容貌,又要如何解释?
一双凤眸微微上挑,那眼底的情绪和心思,教香宓警惕的闭了嘴,不知为何,直觉里她就是觉得此人危险。
他那眼神,她这辈子怕是永远都不懂。
「赫韫!」
救星回来了!
只那麽一眼,就让香宓浑身打了个冷颤。他是怎麽了?那眼里满满的火从哪里来的?他哪来那麽大的火气?
难道是还没气消吗?真是小气鬼!
赫韫一进门就听下人说朱漓来访,至今还待在院子里,他快步赶来,就看见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很唯美,美得让自己都觉得刺眼!
男人的醋罎子全打翻了,还能维持脸上波澜不兴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八王爷。」他拱手。
「坐。」
「谢坐。」
一番寒暄客套後,香宓吁了口气。
终於可以把烫手山芋扔给赫府的正牌主子了,她笑容灿烂的告退。
只是她太过灿烂的笑容闪花了朱漓的眼。她就这麽不想待在这里面对他吗?
这激起了男人有历史以来就不能少的狩猎雄心。
第七章
香宓脚步轻盈的走到院子外,碰见躲在树丛後面的下人和少有机会见识皇家阵仗的厨娘,一看见她获救般的闪身出来,竟问她要留客吃饭吗?
香宓看了下那些面目森冷、排排站,严肃得跟雕像的王府侍卫们,她的脚底也有点发冷。
「不必,贵客不一会儿就要走了,就跟往常一样三菜一汤就好。」这两年赫府的日子不再那麽难过了,吃食用度却不奢华,用该用的,吃当季的食物,两个人吃饭三菜一汤,很足够了。
「加个菜吧,本王想留下来吃饭。」
冷不防的声音低低的在香宓耳畔响起,那气息令她全身起了拨也拨不掉的鸡皮疙瘩。
她发誓没见过这麽厚脸皮的摄政王,他到底是什麽时候跟来的?
她看向赫韫,只见他美丽的眼睛沉得见不到底。
来到正厅,所有仆人都候在一侧等待主子、贵客入席用膳。
赫韫一如往常的吩咐「用餐吧!」说话的同时,他替香宓拉开他身边的位置,让她坐下。
朱漓看着赫韫,脸上一无表情。
官宦人家不论食衣住行规矩都多,吃饭不能有声音、不准说话、男女不同桌,赫府却因为香宓而没了这层规矩。
刚开始,赫韫就不曾向她立规矩,她不仅可以上桌吃饭,坐的还是女主子的位置,她心情好的时候爱叨絮一些铺子发生的事情,这两年就连长年在自己院子用膳的老太爷也几乎餐餐都在正厅用饭了。
「家常菜,简陋得很,摄政王慢用了。」
餐桌上的菜色谈不上丰富,烧牙片鱼、白汁圆菜、白灼虾、鹅油卷、糟鹌鹑、蟧山菇炖鸡汤。口味以鲜嫩为主,这鹅油卷和糟鹌鹑是因为朱漓才做的。
「的确是很家常的菜色。」当客人的摄政王一点也没有客人的样子,很平铺直叙的嫌弃。
香宓实在懒得理他,把脸埋在饭碗里扒她的饭粒。
这顿饭不管有多难熬都要熬过去……直到送走这尊瘟神。
她心里正嘀咕着,突然一双斜伸过来的筷子夹了好大一块烧牙片鱼放到她碗里,又从比较远的白瓷盅里一口气用匙子舀了好几颗鹌鹑到她饭碗的碟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