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柏翰的妈妈也是外国人，为什么他的头发是黑的，就连皮肤也很黑？」
「因为人种不同。」
「老师，什么是人种？」
「人种就是……」
数学课变成社会课
办公室里的对话则变成——
「程老师，你弟弟好帅喔，我好像看过他耶！」
「他是模特儿，你可能在某些『不入流』的杂志上看过。」他特意强调那三个字。
女职员却直接忽略弦外之音尖叫：「我就说我看过嘛，可不可以请你帮我要他的签名？」
「如果遇见的话。」说不上当红，要签名能干嘛呢？程临郗无语。
下了课，他走在路上，店家的招呼变成——
「程老师，啊怎么没看见你弟弟？」
「我刚下课，所以不太清楚。」
「他刚来这里，路应该都不熟，啊你要不要去找一下？」
「好，我有空会去。」巴不得他不见，哪还会有空去找。
然后，在快到家之前他还听到——
「程老苏，你妹妹很漂亮捏！」
「……他是男的。」
当程临郗好不容易摆脱众人热情的询问和招呼回到家，他觉得头都晕了，直接倒在沙发上闭眼休息。
恍惚间，只觉得身体冷一阵、热一阵，当听见铃声时，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起身开门。
结果门外没人，铃声还在持续。
无言地瞪着被自己丢在地上的包包，他走过去掏出手机应了声，原来是韩进勇喊他吃饭。
「我吃不下。」他有气无力地回应，靠着墙壁缓缓滑倒，坐在地上。
（不行啦，一定要吃晚饭……咦？你的声音怎么这么没精神？）
听见对方关怀的询问，程临郗眼眶倏地热烫。
是身体不舒服所以使人精神变得脆弱？还是这一整天不断被问着程安杰的种种，总算听见一句关怀自己的声音，所以感动得热泪盈眶？
虽然喜欢镇民的热情，但他实在受够再听见询问关于程安杰的种种。早在九年前便决心斩断一切，为何要在九年后再纠缠不清？
偏偏他有气无处可发，还得戴上好老师的假面具笑着应对，天知道他多想回一句「干我屁事」。
（程老师？程老师？）听不见程临郗的响应，电话那端的韩进勇着急地猛问。
程临郗闭上眼睛，顿了下，方轻声说了句：「我觉得好冷……」
不该爱的，不该求援的，但他发觉自己似乎又喜欢上某个人。
再如何缜密计算，都敌不过一个小小的变数。
收起手机，他睁着酸涩的眼，不到十分钟就听见外头的煞车声，还有因为焦急而变得又重又响的脚步。
「程老师你怎么了？」门没上锁，满头大汗的韩进勇一推就开，一眼便看见坐倒在玄关朝他虚弱微笑的程临郗。
「我好像感冒了。」程临郗强撑着眼皮微微一笑。
为什么自己就学不会不爱呢？
偏偏还是……他。
第六章
「根本不是感冒，是发烧捏，你烧到三十九度。」
耳边传来男人的叨念，让原先闭上眼的程临郗又张开眼皮，轻笑一声。
「唔，听起来似乎满糟糕的，难怪我觉得全身酸痛发冷。」
但这也不能怪他疏忽，毕竟他除了初来台湾那一年因水土不服而生了几场病，之后都是身体健康、头好壮壮的健康宝宝。
「是很严重。你都不知道，阿惠小时候有一次也烧到三十九度，还一直不退烧，差点把脑袋烧坏了。」韩进勇碎碎念着：「一定是因为你昨天坐在窗户旁边睡着了，你都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你睡在那边，有多……」 D{C:d\ e）$
「多怎样？」安静聆训的家伙用因为发烧而变得湿润的黑眸，望向正棒着一碗稀饭拼命吹凉的韩进勇。
韩进勇顿了下，「呃……也没什么啦！」
总不能说他觉得很生气，然后又觉得很害怕。
那个时候他还以为程老师「那个」了，毕竟有素行不良的证据，会担心也是必然。
更别说自己喊他起床的时候，还看见对方脸颊两行未干的泪痕。
想问程临郗为什么哭，但直觉地知道还不是时候。所以只能忍着，但心里也觉得失落，两人不是因为互相喜欢而交往的吗？为什么自己觉得像踩在云端般喜悦，对方却半夜起来偷偷掉泪？
难不成是喜极而泣？这答案太夸张了，直接剔除。
生病的程临郗没有精力去追问韩进勇在支吾什么，吃完稀饭服过药，在韩进勇的坚持下，两人又一起躺在床上过夜。
韩进勇抱着程临郗，语重心长地说：「程老师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很担心你捏！」
「我知道。」男人偶尔冒出的可爱口音，让程临郗闷笑出声，「我想是最近压力太大，昨天又着凉了才会发烧。其实我以前很少生病，就算赶论文熬了三天三夜也没事。」
辩解换来男人另一串碎碎念：「三餐不正常对身体不好，喝太多酒也是」、「以前没生病不代表身体好，这就跟那个地震的道理一样，三不五时把不好的东西发出来一下，如果结成一球一次爆发，那才金加害」。未了，又附上一句：「程老师你有没有在听？」
「有，你比我还适合当老师。」程临郗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揶揄道：「还有，你这个时候也叫我程老师，不会觉得很怪吗？」
虽然满意目前的工作，但他并不想无时无刻都顶着教师的头衔，像在提醒他不能随心所欲、偶尔耍耍坏心眼似地。
「呃，我叫习惯了。」韩进勇搔搔脑袋，「那我也叫你临郗好不好？」
「随便，不要叫我老师就好，韩进勇小弟弟。」他没忽略，只要自己连名带姓地喊韩进勇，对方的反应就会跟小学生一样听话。
「……」明明自己还大对方好几岁。
却听程临郗轻叹一口气，「谢谢你。」
「嘎？这是应该的你不用客气啦。」照顾情人是天经地义的，就算不是情人，他也会尽所能帮忙。
「我还是想谢谢你。」因为有韩进勇的出现，让他能够更坚定自己的心。
如果不是发现自己出乎意料地喜欢着对方，他很可能熬不过五天便答应弟弟的央求而复合，九年的决心都会在短短瞬间崩溃。
而原来被照顾呵护的感觉居然这么好，好得让他真想放纵自己的理智沉沦其中。
但是……程临郗拉着韩进勇身上汗衫的手微一用力，迟疑地开口：「你……」
「怎么了？不舒服吗？」韩进勇连忙问。
「不是。」靠着对方的肩，程临郗长吐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猜嫉妒恨，还有脱口欲问的话语。
他发现自己居然害怕答案，这个认知又让他心惊。
泥足深陷的速度太快了，或许当只聪明的鸵鸟会好一点，至少能保持警觉，不再犯相同的错。
想通这点，他无声苦笑了下，捉住韩进勇衣服的手指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