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管如何,开赌坊就是不好。」
「没错,我也这样跟他说,可惜他就是听不进去。」殷琥珀颇无奈。
祥龙镇原本是个和平祥和的地方,有个「胜利赌坊」已经够糟糕了,没想到「九输赌坊」开张后,变得更加乌烟瘴气,一堆成天妄想在赌坊赢大钱的男人没日没夜进进出出,赌输了就回家拿钱,赢了就上青楼或酒馆奉献今日所得,彻底当个散财童子。
欠「凤日钱庄」的钱必须偿还才能死去,欠「九输赌坊」的钱,即使死也得把钱吐出来,不过多数时候,赌坊会先把钱要到手才准赌客去死,管他要上吊、服毒、跳崖都不关赌坊的事,若是想不出死法,他们还会帮忙提供。
老实说,殷琥珀很感谢应子丹当年的搭救,若是没有他,她大概不知投胎到哪去了,可有关应子丹的手段与作法,她相当不赞同。
他们的家境都不好,应子丹是自小没了爹,她则是少了娘,由于两家是邻居,交情挺不错,但就在应子丹离开祥龙镇再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有些难以亲近,还开了间让人又恨又怕的赌坊,从此以后,她与应子丹的距离愈来愈远。
唯一不变的是,他们仍是邻居。说也奇怪,应子丹算得上是「飞黄腾达」,也买了一间新房子,但母子俩依然住在原处。
曾经,他们总是天真的在一块玩乐,何时距离愈拉愈远?
她想,大概是从他开了赌坊之后吧。
「他娘现在不是仍由妳照顾吗?」
殷琥珀点点头。
他们是邻居,这是全镇的人都清楚的事情,现在的应子丹出手阔绰,还出钱将他们的住处大大翻修一回,白天她在「竹林小馆」做事,晚上便回去替应子丹尽孝道,谁教他「生意」愈做愈大,经常不在家,她当然要善尽邻居的义务,何况她也很喜欢应伯母。
第二章
「我听说应爷不容易相信人,既然肯将他娘交给妳照顾,应该是对妳有几分信任,妳何不利用这层关系,再好好劝他,要他把赌坊收了,免得继续害人。」夏琉璃建议。
殷琥珀拿着抹布的手摊了摊,笑容无奈。
「既然伯母都劝不动他,身为外人的我又有什么能耐?」他们的交集已经很少,她是白天勤奋工作,他则是晚上出没,黄昏的时候偶尔遇上,她会道德劝说几句,算算也四年有余,要是应子丹听得进去,铁杵都已磨成绣花针了。
应伯母已经放弃他了,她又有什么本事能令他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呢?
不过,她始终未曾放弃,因为她不希望应子丹的名声愈来愈坏。
夏琉璃轻叹一声,「说得也是,若应爷能改变,妳也不会这么伤脑筋,真是辛苦妳了。」
「还好,最辛苦的是应伯母。」她不懂伯母身体不好,为何应子丹还不肯多陪陪她,成天在外头胡搞瞎搞,有什么事情比得上陪亲娘更重要吗?
在得到无情、狡诈、好色的坏名声之后,他又多了一项不孝的罪名。
祥龙镇每三年就会表扬一些好人好事,若有坏人的表扬,应子丹大概独占鳌头,无人可及。
「对了,最近上官公子进了一批新书,妳要早点去,以免书卖光了。」不想把话题一直兜在应子丹身上,夏琉璃转移话题,她很清楚好友欣赏博学多闻又知书达礼的上官鸣玉。
「真的吗?那我今天就过去一趟。」想到又有新书可以看,殷琥珀好开心。「琉璃,还不快吃?」见好友只顾着听她说话,忘了吃东西,她不禁催促道:「妳的身体不是铁打的,别只顾布庄的生意却忘记自己的身体,不是我爱说妳,妳真的要多多关心自己,别忘记妳小时候身体有多差,现在要好好照顾,免得将来吃苦头,要知道……」
好熟的话,刚刚好像已经说过一回。
夏琉璃为了让这个老爱替人操心的好友住口,快快吃下一块点心。
殷琥珀眉开眼笑。「对嘛!这样才对,多吃一点,身体才会好。」
「真好吃。」
「当然了,名师出高徒,我有一位好老板,老板还有个好师傅。」
「下次教我。」
「可以,反正老板也没说不行。」老板只说同样的食材、同样的配料,由不同的人来做,就不可能有相同的味道,因为人心不同,所以没有任何不外传的秘技。
「琥珀,有时候我挺羡慕妳的。」单纯、无私,无论什么事情落在她身上总能四两拨千斤,她却没有这般洒脱,生意上她精明,感情上却很执着。
羡慕?「妳想抹桌子吗?」来,没关系,她还有好几条洗得很干净的抹布。
「不是,我是说很羡慕妳单纯的个性。」
殷琥珀不以为然,「有什么好羡慕?单纯的人又不好。」
以她来说吧,就经常相信爹发誓绝对不会再去赌,结果她爹老是食言,害得她还存不了几个钱;就因为太单纯,偶尔也让应子丹耍着玩,单纯好吗?不,一点都不好,她也好想变精明、市侩一点,可惜这愿望大概要下辈子才能实现。
「单纯才好,想太多有时候只是自找烦恼。」琥珀年纪比她小,像她妹妹,夏琉璃抚摸她粉嫩的脸蛋,如果她有妹妹,她定会好好疼爱。
是吗?她不明白琉璃的意思,唯一明白的是……
「琉璃,妳的手油油的耶。」
「不好意思。」
「琉璃,妳不要想太多,有些事情是注定好的,该妳得便妳得,不该妳得,求之不了,随缘吧。」
是啊,一切随缘吧。
若喜欢的人注定要成为她的姊夫,她也会祝福。
「也是,感情的事,求之不得又偏要强求是很苦的。那妳呢?都满十八了,可有心仪的对象?还是妳想嫁给上官公子?」
殷琥珀猛摇头,「我没想过嫁给上官公子。」
当年,上官公子和「女儿红酒馆」的女老板在一起的时候,她还祝福过他们,哪知他们后来不知为何分开,她也深感惋惜。
「是因为家世的关系?」夏琉璃清楚门当户对的道理。
「不是的,上官公子就好像我们膜拜的神祇,只能放在心头尊敬,不可亵渎。」
夏琉璃听得啼笑皆非。「上官公子并没有这么伟大。」
「在我心里是这样的。上官公子不仅学识渊博,也很孝顺,对人又客气礼貌,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既然他这么好,怎么没想过嫁他?」
「我不觉得自己能和上官公子在一起,他真的很好,我也很尊敬他,但就是没想过要和他成亲,总觉得嫁给他,就好像嫁给自己的大哥一样,琉璃,这样会很怪吧?」
「那妳想嫁谁?」
嫁谁啊?
殷琥珀粉嫩的脸蛋仰望着天上的云朵,继而又落在眼前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摇摇头,她没有答案。
「我现在只想好好照顾我爹,最好让他别再嗜赌如命,偶尔喝点小酒可以,想游山玩水也成,只要爹不赌,要我做什么都行。」